有荆川先生唐顺之的说合,再加上李姓富商也仰慕毛家父子的为人,所以并没有在价钱上为难,使得毛宅能够顺利出兑。
毛家的仆役们,却是由于毛家对他们向来宽厚,又都是无依无靠之人,都愿意与主家一起回到城外的毛庄。
说起来,毛家已故的主人毛相,信奉的是明教,从他把两个儿子分别取名毛明、毛烈便可见一斑。毛相向来待人温和宽厚,招收的仆役都是宁波附近的孤苦之人,又对待他们从来和声细语、从无打骂,所以毛家的仆役们几乎个个都非常忠心。
三天之后的清晨,与李姓富商交割万契约之后,毛烈与管家、唐叔一起,与仆役们回首深深地望了望身后的宅院,然后带着复杂的心情、驾着十余辆牛车,向城门外走去。
十几辆牛车上面,除了一些细软之外,便都是些书籍了。
毛烈和唐叔、管家们一起,将东明草堂藏有的大部分书籍、尤其是一些杂学以及毛相毛明父子从葡萄牙人手中购入的书籍,尽数打包带走,只给李姓富商留下了一些常见的书经之类。
书籍沉重,再加上是牛车,无法快速行驶,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行人才耗费了三个多时辰,来到了距离宁波府二十多里外、位于甬江边上的毛庄。
毛庄,是宁波府外东面一个背靠小丘、面朝甬江,坐落于稻田桑林之中的村庄。
这要得益于毛相、毛明两位进士。大明之中,贵族官员以及有功名的读书人是可以不纳税或者少纳税的。毛氏父子由于在暗地里帮助朝廷购入佛郎机炮,所以在不纳税人的行列之中。
毛氏父子又都是宽厚之人,对名下的农户们都是按照最低比例进行收租,导致了附近那些不堪重负的农户、破产的工匠、被内迁却又没有着落的渔夫们纷纷投靠。毛庄也由原来一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村庄发展成了拥有上千户、四千多人的村庄。
要不是附近的田地已经基本开发殆尽,恐怕毛庄的规模还会继续扩大。
在毛氏父子的主持下,毛庄村民们耕种着三千多亩肥沃的稻田;庄后的小丘,栽种着满山的桑树,供妇女们养蚕、纺织丝绸,可以说是家家纺丝、户户织绸;渔夫们们则在庄前的甬江之中捕收渔获。
木匠铺、铁匠铺、医馆、学馆等一应俱全,维持着整个庄子的日常生活。
人均不到一亩地,使得粮食在庄子中就被完全消耗掉,还需要从外采购。丝绸则会毛氏父子统一收购后再放到宁波城中的丝绸店中销售,或者私下卖给双屿的日本人、葡萄牙人。
现在的毛庄之中,人潮涌动,好似整个庄子的数千村民都扶老携幼涌了出来,迎接毛家的回归。
数千双眼睛之中,有期待、有担忧、还有害怕,种种的心情都通过眼眸映入了毛烈的眼中。
心念转动间,毛烈知道了为什么大家的眼光是如此复杂。
挺身而出,毛烈大声喊道:“父老乡亲们,我就是毛烈!”
“虽然我毛家历经变故,但是我阿烈,还是会遵循父亲定下来的规矩!只会更宽、不会加严!”
毛烈知道,这数千村民们以前都是饱受贫困所迫的,之前在自己父亲的庇护下日子才过得稍微宽裕一些。大家都在害怕自己这位新家主上来之后,会因为毛家遭受巨大损失而把以前毛庄的规矩变掉。
毕竟大家的日子才好过没几年,对以前那般凄惨生活的记忆犹自清晰。
管家这时也站了出来,高声喊道:“家主是个仁厚之人,大家不用担心以后日子的!”
“家主这不已经发话了,以前的一切规程照旧么?还不快来帮我们一起把东西都运回老宅?”
管家可是经常回庄上办事的,对于村民们来说可是熟悉的很。
大家顿时轰然高叫喝彩起来,青壮们纷纷抢了出来,牵牛的牵牛、推车的推车、帮忙拿东西的拿东西。
有些胆大的小孩,甚至还跑到毛烈身边,伸手摸摸这个眼睛颜色和大家不一样的新任庄主。
至于其他大人们,对这位新任庄主却并不感到讶异。毕竟毛烈以前虽然没有回过毛庄,但从管家的口中,大家也都知道这位以前的小主人大致是个什么样子。
再加上,宁波历来就是商贸重地,自从唐朝以来便是各国商人来往不断,各种肤色、各色眼睛的人种在宁波府中都有出现,宁波人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自然对毛烈的相貌不会惊奇。
而毛烈,也没有任何架子,与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向着老宅的方向走去。
甚至于,毛烈还将一个好奇自己的小孩抱了起来,任他在自己脸上乱摸。
毛烈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身材力气都足有十五六岁的汉人那样,抱一个小孩毫不费力。
而毛烈这虽然时间短暂、但是非常亲和的表现,也让村民们迅速抛去了生疏感、与新任庄主打成了一片,就像他们和老庄主、大少爷那样。
人多力量大,平时没人居住而有些脏乱、三进的老宅中,在乡亲们的一起动手下,迅速地亮洁如新。
那十几牛车的沉重物品,也在几百个青壮劳力的帮忙下,眨眼间便在管家的指挥下被各归其类。
只是老宅中的书房,却是无法放置那么多的书籍,只好临时找了几个木架,堆放到了库房之中,等以后再慢慢收拾归整。
乡亲们还纷纷从自己家中拿出油米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