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萧显的表态,毛烈并不觉得有任何的突兀之处。
毕竟,虽然自己刚才已经是言之凿凿地说徽帮能够战胜陈思盼的粤帮,但是毕竟那只是一面之词,萧显对是否能够战胜粤帮应该还是心存忐忑的。
广船,是中国两广地区的一种特有船只,从它的名称上就能得知一二。它是用广东、广西以及云南等地的一种特有木材——铁梨木打造而成的,具有远比用松柏木建造而成的福船坚固的外壳。可以说,若是两船相撞,粉身碎骨的肯定是福船。
而在这个时期,海战的形式还是近身战斗,依靠船只冲撞以及跳帮近战为主。
在现在的这种海战模式下,福船对广船有着天然的劣势,而这个劣势并不能依靠数量来进行弥补。徽帮即便是对粤帮拥有船只数量上的优势,也不能保证确实能占有海战的优势。
在徽帮中过得相当郁闷的萧显,自然要为自己日后的出路做一番打算了。尤其是在这个必须要对自己的命运进行抉择的时候。
至于毛烈所说的此战必胜的言论,恐怕在文武双全的萧显看来,也是通常战前用来鼓舞士气军心的动员之言、只能对那些寻常人起作用。
只是,毛烈也并没有继续深入地解说下去,毕竟,毛烈有着系统中的历史记载作为自己的底气所在。而萧显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即将到来的两帮大战中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
大战之前先虑败,正是一名合格的指挥者或者领导者需要考虑的事情。
对于毛烈现在的能力,萧显虽然并没有完全认知,但是他却是非常清楚地知道毛烈以前在双屿时展露出来的枪炮能力以及与西番、也就是葡萄牙人之间的关系。
而毛烈与葡萄牙人之间的关系,想来正是萧显着重考虑自己后路时的一个重要因素。
而萧显向毛烈的这番表态,也非常符合毛烈对萧显的认知。
“不过,即便是徽帮此战战胜了粤帮,恐怕也是无法完全达到自己的互市诉求的。或者来说,徽帮日后与官府之间的关系,能否一直保持现在的这种若即若离的非正式同盟关系尚在两可之间的。”
萧显心中一突,也是开口说道:“毛公子的意思是,官府会出尔反尔?”
毛烈沉吟了一下,然后接口说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官府出尔反尔,而是我们应该非常清楚地认识到,官府的职权所在!”
“与外部开展海贸互市,这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国家的国策之一。而国策,则是必须由国家的最高管理者,也就是国王或者皇帝来进行决定。在大明,则是现在的嘉靖皇帝。其他任何一级官员或者官府,都没有权利对国策做出修改或者决定。”
“对于大明来说,自从开国之始便执行海禁国策。即便是永乐年间的郑和下西洋,也只是因为现在大家众所周知的原因,而不是永乐帝改变了洪武帝的海禁国策。”
“而现在的嘉靖皇帝,更是痴迷修道,怠于朝政,指望他能够改变海禁国策难如登天!”
“其他的官员们,无论是内阁阁老还是总督巡抚,更是没有权力去改变海禁国策。”
“所以,无论是浙江海道丁湛丁大人还是老阁老严嵩,都无力去改变海禁政策,他们甩出来的那些可以私下开展互市的说法并不可靠。”
“私下允许毕竟不能放到公开的场面,一旦有人举报或者弹劾,官府必然会立刻翻脸不认人,断然否认他们说过的允许私下互市的说法。到时候,吃亏最大的,除了徽帮之外也就没有他人了!”
萧显一愣,随即又问道:“那毛公子你还要帮助官府去与徽帮谈合作之事?”
毛烈笑道:“当然!不合作、不合力剿灭陈思盼,徽帮上上下下数万人就会马上面临着商路被断绝、衣食无靠的境地;而官府,也会马上面临着朝廷的问责。”
“合作了,取得胜利的概率就会大增。”
“两害相较取其轻,先将眼前的困难解决掉,以后再来解决互市的问题。”
“只有活下来,才能考虑以后的事情,不是吗?”
萧显点了点头:“是呀,是该先把眼前的生存问题解决掉,才能着手日后的问题。生存不下来,考虑再多的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
“那么,请问毛公子,就算是这次与官府合作剿灭陈思盼后,这个互市又该如何解决呢?”
“大明国内,每天因为生活所迫而下海的浙、福、广三地百姓都有不少,而这些下海之民,除了少数到南洋之地投靠亲属落脚外,大多不是加入粤帮就是加入徽帮。”
“若是此战徽帮胜利之后,兼并了粤帮的徽帮必然会更加的庞大,维持徽帮所需的钱粮就会更多。”
“可是,如果不能与大明开展大规模的互市,只靠私下贸易的货物数量以及从南洋航线上的收益,再加上与西番人、也就是葡萄牙人贸易所得的利润,恐怕都不够维持数万帮众、甚至日后可能是十数万乃至数十万人数的徽帮啊!”
“到时候,聚众数十万的徽帮该何去何从?”
“一旦徽帮因为无法取得维持数十万人生计的利益而最终解散的话,周边的各种势力就必然会像海上的鲨鱼那般扑上来撕咬!”
“这可是数十万条性命啊!”
萧显一脸担忧地问道。毕竟覆巢之下无有完卵,萧显和他所属弟兄们的性命,早已与徽帮紧密相连了。
徽帮一旦无法得到与明朝互市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