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穿着一身崭新的袍子,脸上的恼怒丝毫不加掩饰,像是一个在外面玩得正高兴却被叫回屋里练字的孩子。
“这里最好真有事情值得我出来一趟。”
汪直目光一扫,厅里的人纷纷低头躲避,只有胡桂扬冲他微笑。
汪直不理他,向霍双德道:“你说。”
霍双德完全摸不清厂公的路数,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校尉胡桂扬……回来了。”
“嗯,然后呢?”
霍双德发了一会呆,心里越发没有底气,“他……是异人。”
“他与童丰此前比武的时候,不就已经是异人了吗?”
那次是假装异人,霍双德在现场看得清清楚楚,可厂公这么一说,他却不敢反驳,“是啊,胡桂扬……早就是异人,他现在……更异了。”
“‘更异’是什么玩意儿?”
“就是……”霍双德越听越不对劲儿,厂公明显没将胡桂扬当成逃犯,自己这回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胡桂扬特意来给厂公拜年,说今天是大年初一,非要见厂公一面不可。我也是一时糊涂,被他缠得受不了,所以派人去宫里通知厂公一声。”
汪直终于不再只盯他一人,目光转到别外,霍双德暗中长出一口气。
“你要给我拜年?”汪直打量胡桂扬,“你又不是我儿子,干嘛给我拜年?”
胡桂扬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拜年的未必是儿子,厂公面带红晕,腮上似有胭脂……”
汪直急忙抬手擦拭,瞥一眼身边的随从,埋怨他们早没有提醒自己。
胡桂扬继续道:“想必是在宫里聚会玩乐来着,厂公不是宫里任何人的儿子,不也拜年了吗?”
“宫里有人待我好,我就当自己是他的儿子,怎么着?”
汪直乐不得给皇帝、贵妃当儿子,胡桂扬可不愿承认自己是汪直的儿子,挠挠头,“厂公肯定是好儿子,我就算了,亲爹是谁都不知道,义父死得又早……”
“少废话,有事说事,没事挨罚。”
“挨罚?”
“难道我要从宫里白出来一趟吗?难道我是你能想见就见的人吗?难道我处罚你还要特别的理由吗?”
胡桂扬想了一会,笑道:“厂公罚我吧。”
“你找我就只是拜年,没有别的事情?”
“有,但我觉得事情不急,不用非得今天将厂公请来,所以这是我的错,与霍总管无关,他是尽职尽责,大概是理解错了。”
“你宁愿挨罚?”
“既然身在西厂,当然要唯厂公马首是瞻,别说我有错,就算没错,厂公照样罚得。”
汪直冷笑几声,“是你自找的,罚你挨三拳。童丰,你来打。”
厅里十多人同冒出一个念头,厂公真是怒了,童丰的三拳可不是普通人的肉拳,纵是铁石之躯也经受不住。
胡桂扬曾在家中挨过打,可那是比武,能够躲避,多少卸掉一些力道,今天却要站立不动硬接,凶多吉少。
霍双德更加糊涂,不明白厂公究竟抱着什么用意,但是谨慎多了,没敢开口帮腔。
胡桂扬又挠挠头,“大年初一挨三拳……我能还手吗?”
汪直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挨过三拳之后,允许你还三拳。”
“公平,多谢厂公。”
在别人看来这一点都不公平,就像是两人拿刀互捅,当然是先捅的人占据优势,后捅的人可能没机会动手。
胡桂扬深吸一口气,向童丰道:“来吧,用全力,让厂公出出气,咱们都能理解,西厂能够立足,全靠厂公一人之力,他在宫里当儿子,咱们……”
汪直骂了一句,催道:“别听他胡说八道,快动手。”
童丰一拳击中胡桂扬的肚子,真的用上全力,毫不留情。
砰的一声,胡桂扬弯下腰,憋着嗓子说:“第一拳,开年大吉。”
童丰一愣,又打出第二拳,这回击在脸上。
胡桂扬嘴角流血,身板却挺起来,“第二拳,无往不利。”
汪直道:“童丰,你是在替我出拳,可别给我丢脸。”
童丰开不了口,向厂公拱手致意,后退一步,全身运气,骨节咯咯作响,脖子青筋毕露。
汪直赞道:“这才像话,至少要打他个满脸开花。”
“厂公真是体贴部下,自己脸上开花,所以……”
汪直又擦一下脸,他在宫里唱戏讨好贵妃,别人就算亲眼得见也不敢说三道四,只有胡桂扬看到一点胭脂就敢连讽带刺。
“该打就打,别总等我开口。”
童丰打出最后一拳,用上的不只是全力,还有激发出来的深厚潜力。
胡桂扬肚子再中招,哼了一声,弯下腰,脚步趔趄,看样子随时会倒。
“让这家伙闭嘴真不容易。”汪直说。
厅里众人迎合,称赞这一拳打得好。
胡桂扬慢慢直起身子,脸上竟然在笑,“厂公,笑也算满脸开花吧?”
汪直脸色一沉,“你还真是‘更异’了,既然没死,许你还击三拳,打吧。”
童丰脸色铁青,听到厂公的话,不敢大意,急忙运气准备接招。
胡桂扬晃晃脖子、伸展手臂、活动腿脚,“轮到我了,这三拳我得好好打,绝不能让厂公失望……”
“快点,天黑之前我要回宫里。”汪直不耐烦地催促。
“好,那我就连出三拳,中间不停。”胡桂扬舒展完毕,先亮出一个架势,脸上难得地严肃,看样子真要拼尽全力。
童丰严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