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家中嫡亲的两个妹妹,早已经嫁作人妇生儿育女,自然是不得行。
不过,就算是行,她也舍不得她们再进这黑洞洞的无底洞一般的深宫来受苦,像她一样,成为这四方天里一辈子飞不出去的金丝雀。
人人只当是千金万银的地界,实则这里的日子有多难熬有多艰苦,也唯有进来的人知道吧。
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明知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来的,可丽妃还是禁不住琪嫔方才之言的诱惑,有个亲人在身边,哪怕不是至亲的人,也到底不一样……
家中九姨娘膝下的映秀,倒是刚刚到了嫁人的年纪。
爹爹纳了九姨娘的时候,她早已入宫,与这位九姨娘素日是无冤无仇的,凭着母亲的心性,必定是容不得那些庶子庶女过得多好,她若是亲自点了让映秀进宫,也算给她一条出路,免得她的婚事被母亲拿捏。
如此,她既是得了帮衬,九姨娘和映秀,该是也要感激她吧。
越想,丽妃越觉有理。
琪嫔觑着丽妃微动的面色,嘴角闪过一抹笑,转瞬不见。
“我家的情形,姐姐也知道,没有姨娘庶女,唯有一个嫡亲的幼妹,可我又舍不得她进这……”牢坑二字,琪嫔及时的忍住没有脱口而出,语气一顿,泪眼汪汪看向丽妃,“姐姐帮我分析分析,我到底要不要自己嫡亲的妹妹进宫。”
丽妃满目不屑瞥了琪嫔一眼,“你家的情形,不是我打击你,只怕由不得你考虑愿意不愿意,兴许根本轮不到你家送秀女进来参选。”
琪嫔登时脸色一白。
丽妃满不在意,继续道:“凭着我对陛下的了解,他就算是点头答应慧贵妃选秀,也绝不会向先帝那般,大张旗鼓的选,只在几个大臣家里,选上几个品貌皆宜的,一则宠扩后宫,二则也是平衡朝局,像你父亲那样的官位,未必就真的轮得到,你这些担心,实在庸人自扰。”
说着话,丽妃心头的怨怼已经散去一多半,冷笑一声,凉悠悠道:“有这个功夫,你还不如好好教导教导十一,让她学的如何讨巧些,前几日来我这里玩,砸坏了我两个玉镯子。”
琪嫔闻言,吓得嗖的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什么?”惊恐之声脱口而出,接着便是低头,带着哭腔,“臣妾管教不严。”
丽妃扬嘴笑了笑,摆手道:“不值什么,不过两个镯子,好歹是在我这里,若是在慧贵妃处,还不得扒了你们母女的皮!所以,有时间,你还是仔细的教导十一的好,不要东想西想那些虚无的。”
丽妃自然是不愿意琪嫔的妹妹进宫的。
琪嫔性子软弱好拿捏,可琪嫔的妹妹,她却耳闻,是个刁钻泼辣的,长得又实在的明媚动人,这样的人进了宫,对她毫无利处。
琪嫔被丽妃一番夹枪带棒的说辞说的脸色一阵青白一阵绯红,只点头,小心翼翼道:“臣妾知道了。”
丽妃心里惦记着要通知威远侯府着手选秀一事,便摆摆手,不欲再谈,“你还有其他事吗?”
琪嫔咬唇,道:“还有一事,臣妾也拿不定主意,娘娘帮我分析分析,眼下赤南侯府的嫡女顾玉青受伤住在宫里,眼下太后娘娘搬到那里亲自照料,你说……我要不要去探望一眼?”
扭着手里的丝帕,琪嫔说的胆战心惊。
丽妃可是刚刚从慧贵妃处添了一肚子的气回来……
言罢,连看都不敢看丽妃一眼。
丽妃闻言,果然脸色一垮,“去什么去,就是去了,旁人也会觉得,你是在讨太后的好,何必惹人闲话,左就不过一个大臣的女儿,不是还没成亲做了王妃嘛,既不是正儿八经的王妃,我们何必自降身份!”
琪嫔当即就道:“还是姐姐看的透彻,那臣妾就不去。”
丽妃颔,“还有事?”
琪嫔摇头,“无事了。”
“没事你还不走!”
琪嫔顿时……
跌跌撞撞,逃一般离开丽妃寝宫,狼狈的样子,像是偷偷越狱的逃犯……
丽妃瞧着她仓皇的背影,心头仅余的一口恶气,也散了出去。
待琪嫔一走,丽妃转头对身侧贴身宫婢道:“一早我让你送到赤南侯府顾玉青那里的那两颗长白山老参,可是送去了?”
宫婢点头,“送去了。”
丽妃满意颔,“去准备笔墨纸砚,我给父亲写信。”
紫砂砚台里,染了梅粉的墨汁散着诱人的墨香,上好的湖笔浓墨一蘸,款款落笔,刷刷几下,素白的宣纸上,蝇头大小的簪花小楷跃然而出。
丽妃虽然性子不好,可却写的一手好字。
当年她初进宫,皇上对她的恩宠还未淡薄之时,不少夸奖她这一手好字。
一度,这是她引以为傲的东西……
瑞兽香炉,青烟袅袅,沙沙的落笔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丽妃停笔一顿,一目扫过自己所写内容,确认无误,将手中湖笔轻轻搁置于一侧的山峰笔架上。
“吸干了墨汁,你派妥帖人把这信送到威远侯府,记着,定要亲自送到父亲手中,切不可让母亲先过目。”丽妃特意嘱咐道。
她母亲的性子,她最是了解,必定是极其不愿意她如此抬举家中庶出子女的。
宫婢得令,应声而去。
待她离开,丽妃款款在一张美人躺椅上半躺半坐,双目微合,开始思忖不日的选秀一事。
选秀……她定是让慧贵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一遭,让她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