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送走,顾玉青以手撑桌,缓缓起身,挪步行至窗下,看着窗外被风鼓动的虬枝,上下左右,肆意乱颤,思绪也跟着颤抖。
这种并肩作战,让她甜蜜中带着隐隐约约,如同上了战场一般的振奋。
许是将军家的后代,纵然是女儿,可骨子里,对战场都是充满热血沸腾的渴望。
只是这份热血沸腾下,充斥了对父亲和弟弟的担忧。
自从天机消失,顾玉青的睡眠就又恢复到了前一世的状态,辗转反侧,却是一夜难眠。
迷迷糊糊,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仿佛一夜闭着眼,又仿佛一夜都在想,我到底睡着没。
好在翌日一早起床,精神倒是十足。
洗漱过后,用了早饭,刚刚花厅议事过罢,才回闺房不过一盏茶未喝完,就有她派至知秋处蹲守消息的暗卫急急回来。
“小姐,西山大营副统领的人说,那边的人约了他今日中午在八珍阁翰墨轩见面。”
前日才谈崩,今日就又见面……
心头一个冷呵,顾玉青眼底浮上一层寒霜。
除夕夜就要举事,此刻马匹还未进了养马场,也难怪他们着急……更何况,原本以为父子关系是无人知道的秘密,昨天却是被萧煜直截了当说出,对方怕是乱了阵脚了吧。
毕竟,按着她对萧煜的了解,昨夜他在试探那人身份的时候,必定是用一种气定神闲的漫不经心却又言辞犀利逼得人心神大乱,坐立不安。
否则,那人也不会当即就冲回杏花巷。
将手头茶盏搁置手边桌上,顾玉青道:“让他转告对方,此次见面,宫中内侍与他同去。”
既然这军马买卖,需得三方同意,那她就扮作宫中内侍一方直接参与好了
暗卫得令,当即离开。
顾玉青则吩咐吉祥如意,“给我易容,扮成宫中内侍。”
一面说,一面起身提脚进屋,在吉祥如意准备之际,顾玉青铺了宣纸,奋笔疾书。
既是要扮作内侍,总要和宫里的内侍总管打个招呼,一则算作对他的尊重,二则……免得日后穿帮,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意领了顾玉青写好的信函,转头直奔皇宫,吉祥则开始给顾玉青易容。
吉祥心思聪慧,又知举一反三,周秉德手把手教给她的易容术,虽尚且达不到周秉德的境界,却也足够将顾玉青装扮成一个青面小內侍,当今内侍总管的得意徒弟,全权代他办理宫外诸事。
妆容扮好,如意也送了信函回来,内侍总管那方,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一番收整,主仆三人出门。
较约定时间,足足提前一个时辰,到达八珍阁翰墨轩。
顾玉青只身进去候着,吉祥如意则转头进了翰墨轩隔壁的雅间,惴惴不宁,侧耳倾听隔壁动静。
坐在临窗位置,看着鼓楼大街穿梭不断的人群,顾玉青一遍一遍梳理着脑中思绪。
时间流转,终是在八珍阁门前,迎来两辆顾玉青期待已久的马车,先后脚落停。
最先到的,是西山大营副统领的马车,高调奢华,他才一头钻出,另外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平底绿呢马车便稳稳在其后方停下,一个身形娇俏的姑娘从车上跳下。
看着她伸手扶马车里的人下来,顾玉青方才还平稳的血气,倏忽激荡,在体内横冲直撞,直涌上头。
顾玉禾……
咬牙切齿念出这三个字,顾玉青看着楼下的人打过招呼,并肩进了八珍阁。
几个深呼吸,竭力压下心头对顾玉禾的怨怒,及至西山大营副统领与改头换面的顾玉禾并那年轻公子进到翰墨轩的时候,顾玉青已经满面平静,稳坐在那里。
一眼看到面前的小內侍,西山大营副统领一愣,当即笑着对身侧的年轻公子道:“这个就是我向你提起的,宫里的内侍公公。”
因着是代表了内侍总管,顾玉青端了身份,并不起身相迎,只嘴角微动,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颔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只是目光在落到那年轻公子身后侧的姑娘脸上时,倏忽闪过一抹厉光。
因着顾玉青早来一步,占了雅间内的主位,又是这样一副颇为傲慢的姿态,那年轻公子当即面上浮出不悦。
要他堂堂苗疆王爷之子,坐在一个内侍的下,做不到!
睃了顾玉青一眼,那年轻公子身侧的姑娘便上前一步,对西山大营副统领不冷不热道:“没想到,贵国的内侍,地位竟然这样高!还是说,贵国的内侍皆是蠢钝如驴,不知这雅间内分了主次之位!”
她虽未明说,可意思却是表达的清楚。
这主位,是她家主子的。
西山大营副统领顿时满心苦笑。
顾玉青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内侍来啊……
他一个内侍,坐在这主位之上,的确是不合规矩……可这内侍,到底是顾玉青的人,他总不能胳膊肘朝外拐……
正绞尽脑汁,琢磨要如何解决眼前这出现的莫名其妙的难题,就听得端坐在那里的小內侍一声冷笑,道:“贵国?你们苗疆人何时也成了独立在我朝之外的一国了?我倒是不知道!”
“我只知道,苗疆巫族,是被我朝陛下灭了族的,如今一个八王,不过是覆巢之下侥幸苟延残喘的破落王爷,怎么?他这是要另起炉灶,谋逆造反?”
小內侍看着面容清秀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是字字尖刻,句句见血。
“这件事,不知陛下是不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