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果然很生气。
“什么?牛二竟敢勾结坊间闲人,继而招来阿史那部落的歹人?”
柳氏刚刚吃了药,正准备午休,被孙子的一番话气得眼都红了,她一边说,一边嘭嘭的捶着床榻。
李寿坐在榻前,手里捏着一沓纸,故作心疼的说道,“孙儿听说阿婆受了重伤,连夜命人去调查,这些便是黑衣人、跟牛二接洽的市井闲人等的口供。”
柳氏只是腿受伤了,两只手还能动弹,她接过那些纸,细细的看起来。
越看,她的脸色越难看。
牛二借着给她办事的机会,夹杂私货,却引来了跟李寿有仇的胡人!
牛二跟唐宓有仇,柳氏自是知道的,否则她也不会找他来办这事。
只是,柳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牛二竟这般胆大,居然想趁机毁了唐氏的清白。
如果他真的能行也就罢了,偏偏空有胆量却没有算计,最终人家唐氏毫发无伤,她柳氏却磕伤了头又摔断了腿!
至于牛二,更是直接奔赴黄泉!
“阿婆,这牛二太可恨了,”李寿仿佛没有看到柳氏阴沉的面色,继续拱火,“咱们李家待下人一向宽厚,没想到,这牛二不但不感恩,反而掉过头来算计主人。”
额头肿了个包、断腿疼得让人只冒冷汗,养尊处优几十年的柳氏,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说她不恼怒牛二,那是不可能的。
之前她只当是受了唐宓的连累,并没有往牛二身上想。
如今有了切实的证据,柳氏才知道,原来自己这场劫难,却都拜牛二那个贱奴所赐!
“没错,确实可恨!”柳氏咬牙切齿的说着。
因为怀疑受了唐氏的连累,柳氏连这个孙媳妇都能记恨,就更不用说一个卑贱的奴婢了。
“来人,告诉萧氏和顾氏,牛二勾结歹人谋害主家,死有余辜!”
柳氏叫来她内院的管事婆子,恨声说道:“这样的刁奴,没有丢到乱葬岗去喂野狗,已是我李家仁厚了。还厚葬?还给抚恤?呸~~”
管事婆子跟牛二一家关系还不错,但眼见柳氏气得狠了,她根本就不敢帮牛二求情。
“还有他的家人,统统给我撵到庄子上去,一个都不许留在京里。”柳氏赤果果的迁怒了。
管事婆子赶忙称是,心里暗道:唉,牛家的,彻底完了!
李寿看得很欢乐,脸上仍做出愧疚的模样,“阿婆,都怪孙儿不好,数次去草原作战,跟胡人结下了死仇,这才招来这场灾祸——”
李寿的意思很明白,黑衣人是他招来的,柳氏想迁怒只管迁怒与他,别怪毫无关系的人(也就是唐宓啦)。
柳氏确实有些怪李寿,但这话却说不出口。
她总不能说,你不该去西北,不该跟胡人打仗吧。
若是她说了这话,慢说老祖宗,就是李祐堂也饶不过她。
李寿的爵位是什么?
安西侯啊!
安西、安西,李寿正是在草原上悍勇杀敌,才得到了这个安西侯!
果然,李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脚踏进来的李祐堂接住了话茬,“十八郎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件事罪魁祸首是那些胆大妄为的胡人,帮凶是牛二这贱奴,与你有何相干?”
李寿是李家第四代中最出色的人,对于这个孙子,李祐堂只有满满的骄傲!
“孙儿见过阿翁。”
李寿是练武之人,耳力远超常人。李祐堂刚踏上台阶,他便听到了动静,所以才故意说出那句话。
祖父确实没让他失望啊。
柳氏心里那个堵啊。
自己不责怪,和别人逼着不能责怪,绝对是两个概念。
眼角的余光瞥到柳氏那便秘一样的脸色,李寿愈发满意了。
跟李祐堂闲话了几句,李寿便告辞了。
走出寝室,李寿还隐约听到李祐堂跟柳氏说话,“……十八郎为李家支撑门庭,不为别的,单冲这一点,你也要对十八郎好一些。”
“我对他还不够好?”柳氏气得都忘了控制音量。
“你若真的对他好,就不该故意为难唐氏!”李祐堂可不是老糊涂,老妻的小动作,根本就瞒不过他。
“我——”柳氏卡壳了。
“还有,不是说好让唐氏管家的吗?怎么还不到半个月,你就把管家权交给萧氏和顾氏了?”
“我、我这不是受了伤,担心唐氏年轻——”柳氏极力辩解。
李祐堂却根本不听,“这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暂时就先这样。等过了年,你还是让唐氏来管家吧。以后李家,还要指望十八郎和唐氏呢。”
内宅的权力争斗,李祐堂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看中的是李家的前途。
他已经加入到了《氏族志》的编纂当中,但《氏族志》一日不颁行天下,他就一日不能放心。
再者,李家第三代不成器,家族的希望只能寄托在第四代身上。
李寿是第四代的翘首,他的仕途不必担心。
可其他的第四代呢?
李祐堂希望有生之年看到李寿拜相、或得封大将军,希望更多的李家子在朝堂上指点江山!
这一切,决不能因为小小的内宅之事而耽误。
柳氏,唉,到底是个妇人,头发长见识短,太缺少大局观了。
被李祐堂用“无知妇人”的眼神看着,柳氏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又咽不下,头一歪,直接昏过去了。
终于听到了满意的结果,李寿不再像乌龟爬,而是加快脚步,往桂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