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买田还是做生意,最后依旧是没有定论。桂重阳千里迢迢回来,不管桂家二房诸人对他是什么想法,一顿接风宴是少不得的。
说是接风宴也不过是家常菜,不过因为端午节过去没多久,厨房还有半条做节礼收的腊肉,就算有了荤菜。腊肉炒蒜苗、白菜熬小鱼、蒜泥茄子、萝卜干炒辣椒,四道菜,配上小米干饭,虽不过是乡下寻常吃食,看着倒是色香味俱全。
桂二奶奶娘家是屠夫,自己也有一手灶台好手艺,又手把手教给了儿媳妇,虽比不得县城里的大师傅做的饭菜味道好,可并不亚于乡下接喜宴的厨子。不过到底是女人家,抛头露面不容易,能请她们婆媳出去接宴的人家有限,并不能算是什么营生。
眼前这四道菜,就是杨氏的手艺。
虽说最后没有敲定买田还是做什么,可有了银子,杨氏就有了指望。实是这些年穷怕了,遇到难处时,那真是借铜钱都没地方借去。剩下怨恨也好,迁怒也罢,在娶儿媳妇这件大事前,都不算什么,自然是乐的巴结桂重阳。
换做别人家,即便是庄户人家,既来了客人,少不得男女有别,只有男人陪客,女人要在厨房用的。可梅氏不是外人,是桂二爷爷的亲外甥女,桂春的亲表姑,自然是无需避讳。剩下梅氏的侄女梅朵,已经十四岁,可打小养在桂家,与桂春兄弟一起长大的,也同自家兄妹无二;至于桂重阳,虽已经十二岁,可生日小,加上早产瘦弱看着跟十来岁的孩子无二。因此,众人团团围坐。
桂重阳赶了半天路,早已经是饥肠辘辘,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农家饭,不由胃口大开,口齿生津,却是不肯动筷子。
桂二爷爷皱眉,以为桂重阳是挑剔饭菜,心里不喜,越发不知该怎么应对这个陌生的侄孙。
桂二奶奶大大咧咧,杨氏依旧是亢奋,梅氏魂不守舍,反而是桂春、梅朵两个小的对桂重阳好奇居多,不由自主的打量,发现他的视线一直往炕上瞄。
炕上一个白团子也不老实,正眼巴巴的盯着饭桌。
梅朵起身道:“元宵也该饿了,我去给它拌点食儿。”
“元宵”就是小白猫的名字,这猫看着不大,可已经七、八岁,是伴着桂重阳长大的。“元宵”这名字,还是桂远生前给起的,说“重阳”、“元宵”都是节日,听着就是一家人。
桂重阳忙带了笑,道:“麻烦表姐了。”
梅氏是桂重阳的亲表姑,梅氏长兄自然也是桂重阳的亲表叔,这样算下来,桂重阳与梅朵两个也就是略远一重的表姐弟。
家猫是好牲畜,桂二爷爷、桂二奶奶虽觉得不该在吃饭前就给猫预备吃食,可眼见桂重阳反应,也就没有拦着。
元宵素来高傲,那里肯随意吃他人之食。眼见梅朵端着饭碗过来,里面用白菜小鱼拌的小米饭,扑鼻而来的鱼腥味,引得元宵移不开步。
梅朵见状,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元宵身上摸了一把。
元宵也不避开,反而顶着梅朵的胳膊依偎,十分亲昵讨好模样。梅朵欢喜的不得了,莞尔一笑,露出一双梨涡。
桂重阳与桂春正望向这边,看个正着。桂重阳素来爱多思多想,心里算了下梅朵的年纪,添了一丝隐忧。桂春却是看得直了眼,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忙移开眼。
只这一眼,也让梅朵察觉。梅朵低下头,继续摸着元宵,还不知道耳根子粉红一片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桂重阳虽还不到知男女情事的年岁,可也听说过男女之间那回事。眼前这两人,虽没有眉来眼去,可显然也是有什么的。
眼前这两人一个是从堂兄,一个是拐了弯的表姐,一个十八正当娶亲之龄一个十四岁、将到及笄之年,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不是正当在一处。
桂重阳一心要做好族长,给“老爸”偿当年孽债,自然心中早有一番规划。
一个家族,繁衍生息是大事。自唐宋以来,科举大兴,科举就成了晋升家族实力的最佳途径。可是桂家小一辈男丁,眼下只有桂重阳与桂春、桂秋三人,桂春兄弟两个不用说了,因家贫连村塾都没有去过,现在学习固然还有机会,可是还有资质要求;桂重阳则是因早产体弱,等守孝以后下场,还不知能不能熬得住科举之苦。
桂重阳将希望更多的放在下一代身上,自然与杨氏不谋而合,盼着桂春兄弟早日娶妻生子。
眼见念头有希望,桂重阳望向桂春的目光多了慈爱,恨不得立时就多个小侄子,让自己开蒙。
桂春被盯得直发毛,忍不住道:“重阳瞧什么?”
几位长辈已经动了筷子,闻言都望向桂重阳。
桂重阳越发认真仔细地看了桂春两眼,道:“我瞧着春大哥满面红光,似红鸾星动。”
桂春被说的一愣,杨氏已经是眉开眼笑:“真的?你还学过这个,快给你大哥看看,这姻缘到底在何方!”
村里的闺女杨氏早就看了好几遍,略看得上眼的都有了人家,剩下多有些不足。隔壁村里,倒是有个不错的闺女还没有说婆家。
桂重阳看着杨氏,脸上做高深莫测状,却是不肯开口,只用眼角悄悄留意桂春与梅朵的反应。
桂春脸上并无期待与羞涩,像是提及的并不是自己的亲事;梅朵依旧眉目含笑,可摸着元宵的手却顿住了。
这姻缘不是就在眼前吗?怎么杨氏反而视而不见?
桂重阳初来乍到,不知其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