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之看过了急报,面色显得很平淡。
他出乎意料的,反而不是各国的反应,因为在他看来,这本就是一场心理上的博弈,各国的君臣,各有自己的盘算,胡人放出了消息之后,一旦他们认为此事有极大可能,怎么可能抵得住巨大的诱惑呢。
反而是北燕人,居然按兵不动,超出了陈凯之的意料之外。
而陈凯之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下令军马向东疾行,迅速回到关内。
…………
数十万西凉军马,已走了一半。
这支浩浩荡荡,却又士气低落的队伍,各营之间,齐头并进,毕竟这儿是一览无余的原野,而为首的先锋营指挥朱寿,却冲在最前。
很快,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迹象,譬如,明明距离与胡人会和的地点也来越近,可在这里,却几乎看不到多少胡人,按理来说,胡人应该大量的派出斥候才是。
不只如此,他还看到了大量散落的牛马群,这些牛马,分明是胡人们驯养的,胡人对自己的财产,看得尤其重要,牛马和羊群,是他们的命根子,即便男人去打仗,也多少会让孩子和女人们看着自己的财富,像这样弃置在原野的,实是太不寻常了。
朱寿所率领的先锋营有七千多人,乃是西凉军的精锐,而朱寿,更是一员经验丰富的骁将,从种种的蛛丝马迹来看,似乎……前方百里之处,肯定发生了什么,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眼下竟连个胡人的斥候都不见踪影,这就更令朱寿怀疑了。
正因为可疑,他决心暂时让先锋营驻扎起来,而后让人前去给中军的国师传送消息,告诉他这里的异常情况,请国师定夺。
可很快,后方十几里的中军便送来了消息,国师大人的手令里,带着斥责,大意是胡人与西凉结盟,天子更向胡人大汗称臣,此时胡人召集西凉军会和,与汉军决战,此时此刻,更不可贻误战机,命先锋营立即拔营前进,不得有误。
朱寿无奈,他不敢违拗这位西凉国师,自是清楚,一旦得罪了国师,自己的命可就不保了,何况,自己的家人俱都在武威城,以国师此前对人的心狠手辣,到时,只怕要家破人亡不可。
他忙是召集了官兵,下令继续前进。
虽然是精锐的先锋营,可朱寿能明显的感觉到西凉的士气低落,几乎所有人都是垂头丧气,不少官兵低声咬着耳朵,他们对于国师的怨气,已日渐加深了。
朱寿对于这样的人,往往假装不闻不问,并不会制止,因为他很清楚,营中这样的人实在太多太多,真要问罪,可能引发众怒。
这样的军队,竟也可以打仗?
他心里冷笑。
可随即一想,与陈军决战的,终究还是胡人罢了,西凉军马,至多也只是滥竽充数而已。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可在这时,一队人马却已到了。
他们是东边来的人,却并非是胡人,而是打着大汗旌旗的使者。
为首之人,乃是大陈的翰林,叫刘涛,他带着数十人,飞马而来,他们所持的旌旗,猎猎作响。
西凉军顿时哗然。
汉军来了。
他们竟派出了使者,他们的使者是怎么派出来的,围困他们的胡人呢?
这无数的疑问,盘桓在他们的脑海。
而刘涛迎面而来的时候,便口里大吼:“吾奉大汉天子之命而来,胡军覆没,尔等汉儿接旨!”
身后的数十个护卫纷纷高喊:“吾奉大汉天子之命而来,胡军覆没,尔等汉儿接旨。”
一下子,西凉军便愈发的哗然起来。
大多数人,都显得不可置信。
他们比谁都清楚,此次胡人出动的乃是倾国之力,足足数十万的铁骑,遮天蔽日,而区区十万的陈军,即便是没有战败,那也至多是旗鼓相当,怎么可能……会胡军覆灭呢。
可他们见到,迎面飞马而来的使者却持节驰骋而来,没有丝毫的畏惧。
不只如此……有人低声道:“若是胡军没有覆灭,他们怎么可能来此?胡人的斥候,会允许他们通行吗?”
“莫非当真覆灭了。”有人目瞪口呆。
若是胡军当真覆灭,那么……这就太可怕了,就在几日之前,胡人还催促着西凉大军会和,与汉军决战,这此几天的时间,数十万胡军便覆灭,那么,这汉军的实力,有多么的可怖,胡军尚且如此,那么西凉这些老弱病残呢?
“不会错。胡军覆灭了!否则,为何我们的斥候,放出去至今没有消息,若是他们当真遭遇了胡人,胡人和我们乃是盟友,难道还会扣押他们不成,一定是我们的斥候被汉军截住了。而这些使者,又怎么可能平平安安来到这里,大汉胜了!”
“大汉胜了!大汉胜了!”
原以为,全营都会一片哀嚎,毕竟,胡人才是他们的盟友,只有击败了汉军,西凉才可免遭汉军的攻击。
可许多人高喊大汉胜了的时候,竟是带着惊喜的腔调。
“大汉胜了!”像是炸了营一般,在这方圆数里之内,每一个人都此起彼伏的高吼着这消息,竟有许多人,显得极为激动。
他们……也是汉人啊。
虽是在关外生活,却和大陈一样,说着同样的语言,写着同样的文字,保持着一样的习俗。
而现在……大汉胜了。
有人喜极而泣,不断的用护手擦拭眼泪。
随后,有人大吼:“大汉万岁!”
这是犯了极大忌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