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压压的骑兵,一路行来,那马蹄溅起地上的泥泞,战马疯了似得打着响鼻,显是筋疲力尽。
五千人,上万匹马,马匹和草料都是管够的,毕竟都是从胡人那儿劫来的,要多少有多少,一匹马负重草料和黄豆以及随军的粮食,而骑兵们,则坐在另一匹马上。
新军的马术操练时间不多,三天下来,也不过是一个时辰而已,而且因为马匹少,所以往往是十人甚至是二十人轮番用一匹马来操练,至多,也就勉强教会人骑马而已。
不过自三清关一路奔袭,这七八日几乎都在马上度过,渐渐的,许多人也开始掌握了其中的诀窍。
他们又困又乏,可这时,新军入营时苛刻的操练却显现出了效果。
对他们而言,即便是这等筋疲力尽的情况,所有人都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这一路东来,他们看到了许多的流民,这些流民因为楚军和越军的进攻,从而背井离乡,男人们一脸慌张,女人们哭哭啼啼,还有那孩子绝望的面孔。
一下子,这些自关外凯旋而回的人,顿时火冒三丈。
他们加急了赶路,而在这里,他们终于遭遇到了敌军。
在这滂沱大雨之中,火器失去了效果,何况,因为急行军,因而并没有火炮,甚至连火药都没有携带多少。
不过……他们依旧有刀。
这些头戴着圆盔之人,在这大雨之中,一张张的面孔,已显得模糊。
可躲在雨幕之下的眼睛,依旧还闪闪发亮。
于是,他们策马,战马歇斯底里的依旧狂奔,而踩在马镫上的双腿,却一下子绷直,所有人的身子微微弓着,犹如受惊的夜猫,可他们绝没有受惊,而是双目之中,宛如要喷吐出火焰。
长刀出鞘。
合金钢所制的制式长刀笔直而轻薄。
事实上,它们虽是削铁如泥,却并不太适合在战马上进行砍杀。
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旗手高举的龙旗,没有迎风招展,却被雨水打湿,湿哒哒的卷在旗杆上。
陈凯之被数十铁骑紧紧包围,却已长剑在手,他显得尤其冷静,目中似没有感情的波动。
一次次的战斗,一次次的杀戮,早已使他看淡了许多事,甚至,连愤怒都已渐渐忘去了,他身子随着战马的起伏而起伏,马蹄溅起的泥水溅的他的马裤都沾满了泥浆。
长剑出鞘,剑指乌云翻滚的苍穹,无数的雨水敲打着那长剑的锋刃,陈凯之大声高吼:“进攻!”
“进攻!”身边的亲卫一齐发出怒吼。
于是越来越多人附和,马蹄阵阵,金铁摩擦的声音,恍如交响曲,于是长刀如林,战马奔的更急。
此时,不需用战鼓去频催,也不需号角去鼓舞,数千匹宛如脱缰的战马,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轰隆隆……轰隆隆……
大地颤抖起来。
在他们的对面,在那数百丈之外,发现了敌情的楚军和越军,此刻有的只是无尽的惶恐。
他们看不清对面的人,却可以听到,那冲破云霄的喊杀。
进攻……
这是最纯正的汉语,而且还略带陈人的口音。
陈军……杀回来了……
杀回来的,乃是千军万马,是陈军的主力!
民夫们如落汤鸡一般的在雨水之中,他们凝神静听着那进攻的话语。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子弟,果然回来了。
一下子,民夫们沸腾了。
慌乱的楚军想要鞭挞他们,想要让他们不可乱跑。
因为已有都督身边的亲兵传令,立即驱赶民夫抵挡陈军。
可民夫们早已不再是温顺的绵羊了。
他们不知何时,爆发出了无尽的勇气,于是乎,有人和楚军厮打,有人拼了命逃开。
混乱,彻彻底底的混乱。
急切的梁萧,想要整好队伍,想要备战,想要和陈军一战。
他很清楚,中军就在自己的身后,自己若是不战而逃,大楚皇帝陛下不会轻易饶了自己,于是他凶狠的提着刀,口里不断的大呼着:“集结,集结,抓了那些民夫,令他们在前队,快集结起来,到高地上去,到这里来。”
他歇斯底里的大吼着,觉得自己的嗓子竟像堵了似得。
最可怕的是,这里太混乱了,方圆数里之内,没有多少人能听清他的呼喊,身边茫然无措的人,即便听到了命令,竟依旧还是无措。
有人大呼道:“陈军怎么会来,陈军从哪里来的?他们……他们是自关外回来的陈军!”
而最后一丁点的勇气,便丧失在了这一句疑问之中。
他们是自关外来的陈军吗?
是关外被数十万胡人铁骑团团围困,回到了关内的陈军?
那么……胡军呢?胡人的六十万铁骑呢?
他们在哪里,他们怎么会纵容陈军杀回来?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自明了。
于是,一张张绝望的脸上,早已丧失了最后一分的勇气,他们方才还有人不可一世,可现在……竟觉得自己像这狂风骤雨之中的秋叶一般,如此的无力,如此的不堪一击。
而那冲锋的铁骑,已是越来越近,乌压压的人马,远比那乌云更加来势汹汹。
宛如被释放出来的怒涛,席卷一切。
楚军和越军们,终于看清了对方。
是……陈军……
是大陈的新军。
他们这古怪的钢盔造型,他们这一个个贴身的军服,唯一不同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