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杨业的出身,杨业和其他各院的掌院不同,各院的学官,都是朝廷礼聘的大儒,唯有他和周教导才是朝廷命官。
大儒们可以对这样的事不管不顾,而他这个掌宫,却决不能对此事不闻不问的。
这是何等恶性的事啊,一旦被御史们得知,多半要弹劾他治学不力了。
杨业听了下头的人来报后,气得发抖,毫不迟疑地带了一干差役和掌院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文庙。
这一进去,便见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少年正与周教导对峙,一个差人更是捂着鼻子唧唧哼哼的,身上还有一滩干涸的血迹。
而在杨业的身后,也是人声鼎沸的,显然不少的学生都闻讯而来了,学宫现有的一些差役,根本阻拦不住。
杨业脸色铁青,他心里知道,这件事若是不处置好,往后就没有人将学规当一回事了。
居然敢顶撞教导,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杨业气恼不已地看了陈凯之一眼,此时已恨不得将这个滋事的人直接送去大狱了。
而周教导见了掌宫大人亲自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忙上前道:“见过掌宫大人,此人叫陈凯之,胆大妄为,竟敢殴打差人……”
杨业压了压手,事情他已经看到了,不过听说此人叫陈凯之,他倒是有些诧异。
这陈凯之也算是名声在外了,金陵南榜的解元,一篇文章花团锦簇,连他都不禁拍案叫好。
本来在不久前,学宫各院的不少掌院都想将此人收入自己的院中的,可谁料竟在这个时候闹出了王家的事。
王家的人到处哭诉,这就令人望而却步了,毕竟那王之政,当初也在学里和不少人交好的。
各院人才济济,也未必就差一个陈凯之,实在没有人愿意因此而被人指责凉薄,何况那王之政本就享誉京师,在这京师里,可有不少他的门生故旧,便更没有人愿意成为众矢之的。
只是杨业怎么也想不到,这陈凯之竟敢在此造次。
外头的读书人已经沸腾了,此时人群汹涌,竟有不少人探头进来。
杨业厉声道:“将闲杂人等赶出去。”
一些差人要去驱人,奈何涌来的读书人实在太多,就算前头的人想要后退,却也被后头的人潮抵住,进退不得,反而更加闹哄哄起来。
杨业心里恼火啊,这不是看笑话吗?
今儿若不把这陈凯之严惩了,这学宫,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杨业面色一沉,冷冷喝道:“陈凯之,你可知罪?”
这是先声夺人。
老套路了。
古人嘛,历来就是如此做派,就像上一个时空的宋朝一样,嗯……但凡是犯罪嫌疑人,先打一顿再说,美其名曰杀威棒。
陈凯之的表现很奇怪,他居然没有露出半点惶恐之色,而是快步上前道:“学生见过大人。”
恭恭敬敬,依旧……无可挑剔。
这是陈凯之两世为人的人生经验,无论对方对自己什么态度,自己却要做到无可指责。
然后,陈凯之慢悠悠地道:“敢问大人,学生所犯何罪?”
外头的读书人,顿时传来一阵哗然。
竟有人听到了陈凯之的话后,在人群中怪叫:“好气魄。”
是啊,这样作死的人,可不多见啊。
打人还理直气壮,简直是破天荒了。
杨业几乎要气得吐血,听着身后的议论,还有一些读书人聚在一起,藏在人群,偶尔发出一些奇谈怪论,更令他知道事情若是再不快刀斩乱麻的解决。
若不然,这学宫当真就要成笑柄了。
杨业皱着眉宇,怒视着陈凯之道:“你殴打差人,难道没有罪吗?”
陈凯之显得很笃定,又朝杨业行了个礼,才道:“学生冤枉,这些差人手持戒尺,不分青红皂白,在这学庙里有恃无恐地要动手殴打学生,孔圣人当前,哪里容得贱吏造次?学生乃是读书人,是圣人门下,大人身为掌宫,却不问缘由,何故只问罪学生?”
陈凯之故意将贱吏二字咬得很重。
读书人是受优待的群体,这是自古皆然的事,毕竟知识总是掌握在少部分人的手里,而一个王朝想要延续,就不得不依靠读书人来治理。
读书人是孔圣人的门生,既然对方是不分青红皂白先对陈凯之动了手,你这学官,怎么有偏袒‘贱吏’的道理?
杨业面目铁青,瞥了周壁一眼。
周壁忙道:“大人,是这陈凯之顶撞下官,下官不得不执行学规,此人巧舌如簧,请大人做主。”
陈凯之笑了笑道:“学生只是坚持己见,何来的顶撞大人?难道教导大人无论如何冤枉学生,即便是非不分,学生也要甘愿承认吗?若是如此,那么这哪里是读书的学宫,分明是军营,莫非还要令行禁止不成?”
周壁冷笑道:“你写出这些荒唐和犯忌讳的文章,还敢口出狂言?”
“什么文章?”杨业不禁眉头一挑。
看来问题的关键,就在这文章上头了,周壁一口咬定陈凯之的文章犯忌讳,若是果真如此,这陈凯之也就没有什么说辞了。
杨业已经不耐烦了,其实他不在乎谁更有道理,他想要的,就是迅速地解决掉这件事,平息眼下的乱局。
周壁心里笃定了,他其实也知道陈凯之的文章不算犯忌讳,可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对于杨大人来说,就算这文章没错,也得要挑出错来的。
只要有错,陈凯之便是万死莫恕之罪,数罪并罚,有他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