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越想越深,患得患失的,心口瞬间像是被大石堵着一般,甚是难受。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后,她皱着眉宇,看着烛火下的张敬,才正色问道:“今日筳讲的东西,可都抄录下来了吗?”
张敬连忙道:“照惯例,筳讲的一言一行,都需记录。”
“将那故事,再整理一二,明日送到哀家的面前。哀家……心中真是甚是宽慰,看着他,便希望他能像现在这般,一辈子无忧无虑下去。可有时,却又心如刀割,觉得让他独自在外,实在是太孤苦了。可哀家能怎么办呢?哀家现在还需扛起所有的职责,你知道荆棘吗?荆棘上有刺,哀家不能将一根荆棘交在皇儿的手里,哀家要做的,是将这荆棘上的刺一根根的削了,再完好无损地将其放在他的手里,若是哀家成了,便可以和他相认,令他克继大统算是告慰了先帝的在天之灵,可若是哀家败了……”
说到这里,太后微微的颤抖起来,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暴起,在烛火的照耀下格外清晰。
她知道,从十三年前,有人抱走了皇儿开始,就有一场阴谋在酝酿。
这场阴谋,已经策划了十三年,阴谋的背后,她固然知道是赵王,可和赵王站在一起的人,又是哪些呢?
她无法深想下去,却还是欣慰地道:“就算是败了,那也没关系,因为没有人知道皇儿的身份,那么,就让他逍遥自在地活在这个世上吧,天塌下来,也不过埋葬掉哀家而已,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哀家死也瞑目。”
张敬深看了太后一眼,压低声音道:“还有奴才。”
太后瞥了张敬一眼,不由微微一笑,道:“是啊,还有你,其实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哀家和你,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未来要嘛迎皇儿入宫为主,要嘛,便一道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她闭上了眼睛,凄然一笑,眼眸张开时,这眸子却又明媚起来:“这是以后的事,现在,哀家一直在想,那石头记后头的故事是什么,说起来,至今还想继续听下去呢。”
张敬知道,太后不过是想使自己轻松一些而已,这至高无上的宫禁和庙堂所在,实在是有着太多难料之事,即便是太后,亦难有万分的把握。
他了解太后,便道:“那让奴才明日请人让殿下将这故事一并写了,送入宫中来?”
太后摇摇头,这三旬不到的妇人,竟猝不及防地朝张敬露出了俏皮的模样,带着满眼的期待道:“哀家,要慢慢的听!”
“是,奴才告退了,夜已深了,娘娘该早些歇了。”
张敬恭敬地应下,重新服侍太后睡下,方才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寝殿。
外头的风很大,虽快到夏日时节,可夜里依旧带着如初春时的凉意。
张敬站在这寝殿外的七彩廊下,目视着远处飘荡摇曳的宫灯,那夜雾中散发出来的幽光,宛如鬼火。
张敬的脑海,却像是一切的意识已经空了。
只有一张画面定格住,便是方才,太后那俏皮露出笑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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