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健看着抢救回来的烧鸭,庆幸地松了口气,随即站了起来,气冲冲地道:“你让师兄见不着世面倒也罢了,你还差点将烧鸭丢了,你……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等丧尽天良,你以后再不珍惜烧鸭,师兄和你割袍断义,勿谓言之不预也。”
陈凯之的脸上却没有邓健所期待的惭愧之色,而是变得落寞起来。
他的眼睛先去看月,随即淡淡地看向远处的黑暗,吁了口气道:“师兄,现在是五月初五了。”
“嗯?五月初五又如何?”邓健余怒未消。
陈凯之幽幽道:“我有个兄弟,便是在去岁的今日结识的,只可惜……已是物是人非了。”
邓健看了陈凯之一眼,脸色缓和了下来,不由道:“他现在在哪里?”
陈凯之摇摇头道:“不知道,至今没有音讯,如今我已在京师落了脚,却不知他如何了,是不是饿了肚子,是不是……没有衣穿。”
陈凯之惆怅着,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某种意义来说,除了恩师。陈无极是他在这世上第一个如亲人般看待的人,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或许这等所谓的结拜兄弟无关痛痒,可对于陈凯之来说,却是至关重要。
此时,他故意将自己的脸别到月影的阴暗处,不让自己眼里的湿润被邓健看见,固然他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缘故,虽然平时坚强,可一旦触及到心中柔软的一块,陈凯之还是忍不住有落泪的冲动。
他吸了吸鼻涕,便道:“好啦,回去吃烧鸭吧。”
“不难受了?”邓健担心地看着陈凯之。
陈凯之摇摇头道:“只是有一些感伤罢了,倒也不至于难受。”
“没良心。”邓健白了他一眼,突的又想起方才差点牺牲掉的烧鸭,不禁讽刺道:“他日师兄若是也和你天各一方了,多半你也不难受。”
陈凯之笑了笑,步伐依旧是稳健:“不,因为我深信,他会好好地活着,无论他在哪里,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经历,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找到我,一定会的!”
邓健沉默了,不禁跟着一声叹息。
…………
极北之地。
这里的凛冽寒风,比北燕国最北端的辽西郡更加寒冷不知多少倍。
在这里,泼水可成冰,也在这里,无数的树木,一年四季,都被皑皑白雪所覆盖着。
这里的风,犹如群狼的呼号,似乎永不会停歇。
而也在这里。
此时,陈无极正被关在一个幽深地窖里,他的身上只穿着并不厚实的衣物,这使他忍不住蜷缩起来,他的眉眼也已凝结了冰霜,一开始,他还不断的哆嗦,可到了后来,似乎浑身已经僵硬,竟连哆嗦也开始无力了。
他只是埋头蜷缩着,面上还残留着鞭痕,在这样的天气里挨鞭子,痛苦不知会增加多少倍,可真正让他痛苦的,并非是这寒冷还有鞭挞所带来的疼痛。
他饿了。
已经两天滴米未尽,肚子仿佛是在烧。
他依靠在墙壁上,心知自己已经命不久矣,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这地窖中无尽的黑暗。
这时,突的一股风雪猛地灌了进来。
地窖的盖子开了。
陈无极并没有感觉到欣喜,反而是身子一颤,他知道,即将而来的酷刑,又要开始。
不过这一次,进来的却是一个女子,女子穿着捂得严严实实的皮裘,可即便如此,似乎还觉得寒冷。
这是一个三十岁的妇人,她手里捂着一个包袱,等人盖上了地窖的盖子,没了风雪,她才解下了蒙在面上的棉罩。
只见她面容姣好,神色间带着一股无形的亲和力。
她靠近了陈无极,朝陈无极慈和的一笑,便将包袱打开:“饿了吗?快,快吃。”
陈无极没有任何的犹豫,他顿时如饿狼一般,一下子扑向包袱。
包袱里只有硬得度像石头一般的蒸饼,可陈无极却是一点都不在乎,他太饿了,疯狂地咀嚼,那妇人给他递了一壶酒,他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顿时,身子开始变得火热起来。
妇人笑意盈盈地道:“来了这里,虽是天寒地冻,可是这里的人,自此之后就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了,我……从此以后可以做你的母亲,你叫陈无极?这个名字并不好,我看该重新取一个了。”
陈无极吃得极快,肚子里有了些饱感,总算感觉身体好受了些,此时,他却是摇摇头道:“不。”
他显得很执拗。
妇人笑道:“哎,你这孩子,真是倔强,名字而已,在我们这里,有几大姓,有人姓墨,有人姓庄,有人姓韩,有人姓公孙,也有人姓邹,你来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你已不再是从前的你了。”
陈无极依旧固执地摇头。
“好吧。”妇人似乎不再坚持了,她溺爱地摸了摸陈无极的头,才道:“你冷不冷?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件狐皮衣来,这里太冷了,虽然现在早已是开了春,算是入夏了,可这里依旧是白雪皑皑的。”她口里吐着白气,似乎印证着这里的恶劣天气。
陈无极点点头,对这妇人似乎多了几分亲切。
妇人这时又感叹道:“我听说,你是因为不肯发誓杀尽天下儒狗,所以才受了惩罚?”
陈无极又点头。
妇人叹口气道:“儒狗皆都可杀,这些人都是虚伪透顶之辈,早在许多许多年,那时候,甚至是在大汉之前,这些儒狗便做尽了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