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养信再不是往日那个嚣张没心机的公子哥了,没有明着说陈凯之的是非,反而一句陈凯之真是机智,掩盖了他的心思。
自然,对于陈一寿这种在官场上沉浮多年的人来说,他的这点小心思,陈一寿又怎么会看不透呢?
可即便如此,陈一寿还是恼火。
身为堂堂翰林,率先的违反法纪,这像话吗?
难道他不知道,农乃国家之本?
即便是几头牛,甚至几十上百头牛,对于大陈来说,可能只是无关紧要,可是以陈凯之的翰林身份做出这样的事情,却令陈一寿尤其反感。
这些日子,王养信在陈一寿的面前说了陈凯之不少坏话,陈一寿也只是一笑置之,可今日,却莫名的有些烦躁。
王养信看出了陈一寿的不悦,今日便更想着趁此机会要火上浇油了,便又呵呵笑道:“听说这陈凯之和勇士营的人,还以兄弟相称呢,在那飞鱼峰里,那陈凯之和勇士营的人如胶似漆,本来嘛,如胶似漆倒也没什么,可是陈公,外头已经有很多闲言碎语了啊,学生觉得,这样继续下去,只怕观感不好吧。”
陈一寿沉吟着,手轻轻地磕着案牍,须臾,他抬眸道:“你的父亲不是在兵部吗?为何没有管束?”
王养信对此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的,便道:“陈公,勇士营是禁卫,何况他们又在山上,即便是兵部,也不能上飞鱼峰啊。”
陈一寿点点头,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疏漏,勇士营的问题在于,兵部的手伸不到羽林卫里去,而羽林卫呢,压根就不认勇士营属于羽林卫,这等于是三不管的地带。
何况那飞鱼峰,确实没有人有办法去查问,他们在山里做什么,即便是作奸犯科,谁又管得了。
可这样下去,不成!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会闹出什么乱子来,何况勇士营倒也罢了,那是老油条,可若是连翰林也跟着瞎胡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对朝廷的声誉,是何其大的影响啊。
想想看,一个翰林率先吃牛肉,这像什么样子,若是有人效仿怎么办?
何况牛肉都敢吃了,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陈一寿越想越是烦躁,显得忧心忡忡的,不禁道:“这么说来,得撤换下陈凯之了……”
是啊,再留着陈凯之和那勇士营搅和一起,还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样子。
王养信哪里舍得将陈凯之撤下来,一旦撤下来,不是反而遂了陈凯之的心愿吗?
他忙笑呵呵地道;“其实学生的意思是,兵部的人上不得山,可陈公若是下了一个条子,委派一个官员上山,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那山下的人敢拒绝吗?陈公乃是宰辅,固然飞鱼峰乃陈凯之的私人领域,可那陈凯之,也断然不敢抗拒的。”
他的心思,可谓是恶毒,趁着机会,命人上山去查一查,肯定能查出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来,到时候,陈公震怒,自然会教这陈凯之完蛋了。
他是无时无刻地铭记着陈凯之给他的羞辱,只恨不得现在就让陈凯之命丧黄泉。
陈一寿似乎对此颇为意动,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让人去看看,查清楚了也好,如此,可以防微杜渐,将未来可能发生的灾祸消弭于无形。
他正待提笔,想下一个条子,却是突然抬眸道:“老夫亲自去看看。”
“啊……”王养信先是一怔,随即心里狂喜:“陈公亲自去?这……会不会不妥?”
虽是这样说,可其实他心里却是极乐意的,陈公亲自去了更好,自己的父亲在兵部,早就注意着那飞鱼峰了,据说勇士营的人每日都蜂拥往那山上跑,想都可以想象得出一群游手好闲,臭不要脸的丘八,这山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呢,何况飞鱼峰的人下山收牛,这也是查实过的事,王养信几乎可以确信,这山上一定是藏污纳垢,到时陈公上了山,亲眼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一旦震怒起来,呵……
陈一寿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便淡淡道:“明日让翰林大学士也随同去,噢,兵部和禁卫也派一些来,若是当真知法犯法,老夫自有裁处。”
他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句,王养信却是喜不自胜地忙点头道:“学生这就去安排……”
…………
在景色宜人的北海郡王府的后院里,此时,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影自碧水楼附近的一处假石后窜了出来。
“殿下,殿下……”糜益叫着正往碧水楼赶到的陈正道。
这些日子,北海郡王都被禁足在王府之中,百无聊赖,每日按时来这碧水楼,已成了他每日的习惯了。
他现在几乎一日不拜访方先生,便觉得一日不安。
尤其是知道自己有天子气之后,他心里已经产生了奇妙的变化,这是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总是在任何时候,脑海里浮想出各种的心事,有时自我怀疑,有时,自信心又膨胀,想到将来治理天下的一些方法,于是乎,他现在做什么,都觉得没什么心思,戏不听了,马不骑了,连酒都不愿多喝了,就怕喝多了酒,一时失言,从前的娱乐,如今都与他禁绝,那么,唯一愉快的事,也就是去见方先生了。
这个秘密,实在是太可怕了,任何人都不可说,只有方先生和自己保守着这个秘密,所以他心里任何想法,也只能去找方先生,请他为自己排解,请他为自己解惑,请他为自己出谋划策。
数百门客,从前陈正道还享受着这些门客们前呼后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