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养信出身官宦之家,又怎么不明白人走茶凉的道理?
一旦有人发现陈公对于王家的态度有变,这显然又是一个政治风向,这就难保会有人落井下石,对王家下手了。
就如那陈凯之一般,起先不也是人人敬他,可一转头,只因他被陈公派去了教化声名狼藉的勇士营,便顿时被人所排挤了。
王养信知道自己已没有退路了,陈凯之状告自己,自己必须反咬,死死的反咬。
他声泪俱下,为了演得逼真一些,如雨般的眼泪啪啪的落下来,没一会,双目变得红肿,哽咽着道:“陈公啊,这陈凯之……真是猪狗不如啊,此人最擅长的就是挑拨是非,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没少在人后诽谤别人的声誉……”
“此人贪婪无度,高傲自大,在待诏房里,自诩自己乃是才子,到处和人说,天下人,谁也无法和他相比,便是陈公也远远不如他,陈公……你说说看,你说说看,这样的人,是多么的可耻。”
王养信痛斥着,只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搜肠刮肚出各种编排,好令陈公相信陈凯之就是一个无耻之徒而厌恶于陈凯之。
姓陈的,呵呵,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在陈公面前说了我几句坏话,就可以整我王养信吗?
你……还是太嫩了。
你不过是一个和陈公说过几句话的翰林,陈公又怎么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呢。
可我王养信不同啊。
我王养信乃是陈公的书吏,日夜朝夕相处的伺候着陈公,对陈公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早将陈公的性子给摸透了。
想和我王养信斗,你还嫩了。
王养信虽是表面痛哭泪流,可渐渐的,心反而定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极大胜算的,他最大的优势,便是他毕竟乃是陈公身边的人,单凭这一点就足够了,陈公没有理由去相信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翰林,而不相信天天在身边的他。
“陈公若是不信,大可以将待诏房的翰林们都请来,仔细问问,这陈凯之的官声如何,翰林们都厌恶他到了极点,都说此人……只知道在背后搬弄是非,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王养信这次搬出了陈凯之的同僚。
呵呵……这些翰林,到时候一旦被请来,会如何作证呢?他们和陈凯之没什么交情,反而和自己打得火热,十之八九都是要和自己同声同气的。
大事可定了!
最好陈公连那梁侍读一起招来问话,到时……
“陈公……”他泪流满面,接着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向陈一寿。
他原以为,这个时候,陈公一定会勃然大怒。
事实上,以他对陈公的了解,也确实应该如此,他太清楚陈一寿了,这位内阁排名第四的大学士,历来是个一丝不苟的人,陈公是极讨厌下头的官吏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可……
此时,王养信身躯微震,他抬着头,却发现陈公的脸色不见愤怒,那值得玩味的表情,却更加的深刻了。
陈一寿好整以暇地端着茶盏下了口茶,却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凝视着王养信。
王养信觉得怪怪的。
怎么没点反应?莫非陈公是气糊涂了?
于是他歇斯底里地道:“陈公,学生所言,句句属实,恳请陈公明鉴。”
“噢……”陈一寿轻轻地发出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很轻,没有夹杂任何感情的色彩。
王养信心里一愣,战战兢兢地看着陈一寿,他的心提了起来,只等陈公的表态。
陈一寿突然笑了笑:“哎……”
“陈公何故叹息?”
陈一寿端着茶盏,吹着茶中的茶沫,眼底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倦,这仿佛是一种看破了红尘倦意。
他放下了茶盏,才慢悠悠地道:“老夫方才问你与陈凯之是什么关系,是因为陈凯之提及到了你。”
王养信在心里道:当然提及了,没有提及,如何在背后编排我王养信?
王养信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却还是目不转睛,不敢呼吸。
陈一寿又道:“今日,陈凯之狠狠地夸赞了你,说你平时待他不错,他和你,是至交好友,他还说,他初入官场,确实有人看他不惯,不过幸运的却是,老夫的身边有你王养信,他心里放心一些。这陈凯之相信……”陈一寿说话的时候,带着哂然,摇摇头,接着又是叹息:“这陈凯之相信,有你在老夫的身边,若是遇到有人说他的是非,你这位友人,一定会为他解释。”
“……”
王养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握草……
那陈凯之这样说的?
猛地,王养信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如遭雷击!
这……这……
他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似乎转不过,已经彻底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陈凯之对陈公说,王养信是个不错的人,我和他是好朋友。
王养信对陈公说,陈凯之猪狗不如,最喜欢背后说人是非,阴险狡诈,厚颜无耻,臭不要脸。
那么……陈公呢……
陈公从两个人的言行里,会看出什么?
王养信很努力地张口:“陈公……我……我……”
他连说话都变得艰难起来,呼吸沉重。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啊。
那陈凯之如何会不知道自己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