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起驾。
万寿宫上下俱都准备妥当,紧接着凤驾起来,朝着正德殿而去。
正德殿,文武百官,俱都已经就绪。
陈凯之昂首跪坐在案牍之后,神色淡定自若,看不出一点情绪。
而陈无极却显得有些烦躁,四下张望着,一张清俊的面容里满是不安。
殿中群臣,见太皇太后还未到,个个都在窃窃私语,在讨论着什么。
许多大儒和学候、学子,想来是第一次入朝,却是神情紧绷,显得并不轻松。
在沉默之后,终于,外头有人唱喏。
“太皇太后驾到。”
这六字之后,太皇太后便在宦官的搀扶下,徐徐而来。
陈无极凝视着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却是目不斜视,无视所有人的目光。
她徐徐升座之后,方才左右顾盼,这妇人,竟有顾盼自雄的庄严之感。
太皇太后环顾了众人一圈,便抿抿嘴,徐徐开口:“今日,请了诸多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来,为的,便是一桩争议。”她笑了笑:“陈子十三篇,想必诸卿们大多都已读过,哀家是妇人,此书好坏,实是不敢论断,可近日,流言蜚语诸多,说什么离经叛道,说什么北静王竟是叛离了儒家经典,这诸多的议论,实是不胜其扰。”
“既如此,那么索性,就议一议吧,哀家将诸先生们请来,便是要遂了北静王的心愿,北静王,你看呢?”
她目光落到陈凯之身上。
陈凯之勾唇微笑:“臣愿议一议。”
“很好。”太皇太后颔首点头:“北静王的学识,哀家是知道的,而诸位先生们,亦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儒,那么,今日风云际会,哀家一个不学无术的妇人,便就不多嘴了,便在此,听一听诸卿的高见,北静王,你先开场?”
她话里很简单。
陈凯之这都是你自己找的,和我没关系,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不怪我。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明明全部是她安排的,她却依旧是一个局外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陈凯之朝太皇太后摇摇头,旋即便谦虚笑道:“臣乃晚生后辈,还是请诸公先开场吧。”
说着,他微笑,坐回了原位。
这些大儒,早已是摩拳擦掌,他们早收到了风声,今日本就是搜肠刮肚,要来和陈凯之论一论长短的。
可现在陈凯之竟让他们先来开场,却令他们有些迟疑,相互对视,面面相觑,就希望有人能够出头。
良久,有人咳嗽,笑吟吟的朝向陈凯之,行了个礼:“不才杨文明见过北静王。”
陈凯之起身,同样作揖回礼:“先生不必客气。”
文武百官们屏住呼吸,似乎对于这一场盛会,颇为期待。
虽然这是一场群殴的局面,几乎结果已经注定。
这杨文明,许多人都有所耳闻,他曾经一篇文章风头无两,随后便在京郊设书院,广纳门徒,其中有不少弟子,都可谓是出类拔萃。
杨文明含笑道:“不才只有一事想要请教,陈子十三篇之中,其中着墨最多的便是知行合一,这行,便是实干,读书人读书都读不够,何以能花费时间,去实干呢?莫非想要知道菜的好坏,还需亲自下庖厨不成?孟子曰:君子之于qín_shòu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若以此而论,岂不是孟圣人也是错了?”
“那么,倘若孟圣人没有错,君子该远庖厨,读书人又何以要身体力行?天下的学问,浩瀚如海,因此圣人才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可学问却也有优劣好坏之分,譬如可以做事,君子肯去做,这便是实干;可倘若不可以做的事,君子为了致知,也需身体力行吗?是以,不才以为,陈子十三篇,虽是倡导儒法,实则,却是背离了圣人的本意,殿下此书,倒也称得上佳作,可若是心术不正,则不免要误人子弟,使人贻笑大方了。”
他的抨击,很不客气,就差点指着陈凯之的鼻子痛斥陈凯之是诸子余孽了。
这样的局面,甚至是这样犀利的言辞,陈凯之是第一次听到的,不过他早就有心里准备,人家有备而来的,自然不会多客气。
因此陈凯之并没恼怒,而是微笑的听他说完,点点头:“受教,不知还有哪位高士,想要畅所欲言。”
杨文明微微皱眉,忍不住道:“殿下何不现在就为不才解答。”
陈凯之道:“因为我希望一次性回答,否则,若是人人提出疑问,难道我还要一一作答吗?若如此,只怕今日也答不完。”
陈凯之的理由很合理。
而且他的语气轻柔,面上也没有露出半分不客气。
只是他这个回答,却令杨文明有点儿恼火。
这话……是什么意思,意思是陈凯之不屑于为他解答,更像是说,你们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杨文明好歹也是大儒,被这般怠慢,多少心里还是有些气的。
偏偏他拿陈凯之一点办法都没有,乖乖瞪着眼,退到了一边。
陈凯之这‘倨傲’的口气,令不少大儒心里有气,读书人嘛,多少狂傲一些,有人冷着脸出来,道:“学下朱茂也有一问。”
他自称学下,势必就是衍圣公府的学爵了。
陈凯之乃是学候,想来,他该是一个学子。
陈凯之微笑的看着他,淡淡开口道:“请问。”
朱茂道:“陈子十三篇,在学下看来,逻辑并不清楚,譬如第十一篇,虽也提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