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之说罢,已是出了公房,外头是数十个护卫,一些力士也已跃跃欲试,陈凯之命人取了弓箭,箭壶里,满当当的俱是箭枝,他将箭壶背在身后,雀画弓则悬在腰间,学剑则斜插在另一边,身上宽大的蟒袍索性脱下来,只穿着内衬和马裤,将蟒袍撕出一个布条,缠在手心,随即,骑上了他的白麒麟。
他身后的数十个护卫和力士也纷纷翻身上马,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陈凯之一句话了。
陈凯之坐在马背上,目光往远处看了看,一抹艳阳悬挂空中,格外刺人眼眸,轻轻抿了抿唇,今日将是生死一站,若是败了,他将连累所有人,虽然有些紧张,他却依旧显得淡定,他没有思虑太多,这个时候他只想着怎么战胜太皇太后,没思虑太多,他便徐徐打马而出,长长的呼了口气,随即,勒马疾奔。
………………
百官已纷纷顺着正定门入宫。
他们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几乎所有人都紧绷着脸,感觉被人勒住了脖子,要窒息一般。
接二连三的懿旨,再加上这突然出现在京师之外的关中铁骑,一下子,令气氛紧张起来。
尤其是陛下疑是诸子余孽所出,一下子,更令人惊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并非没有感觉,这极有可能是太皇太后的阴谋。
可阴谋若是可以大张旗鼓,那便是阳谋了。
何谓阳谋?阳谋的本质就在于,你明知道太皇太后别有所图,明知道这表面上是道统之论,可实际上,却分明是利益之争,是最赤裸裸的党同伐异,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太皇太后已不满于陛下的‘自作主张’,已决心废黜陛下。
每一个人,都能看穿这居心。
可每一个人,却都无能为力,他们很清楚,倘若当真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当真一切的真相水落石出,即便他们心知,太皇太后此举可能带来的隐患,却也不能继续对陛下支持下去了,大陈,绝不容许出现一个诸子余孽生出来的人成为天子。
文武百官,没有人敢站出来认为这些无所谓。
在他们心里,中土大陈之所以有异于qín_shòu,有异于蛮夷,便在于知礼,便在于尊儒,离经叛道,天地不容。
所以许多人面色清灰,甚至有人竟有大祸临头之感。
他们不敢去面对真相,可真相毕竟要面对他们了。
即便他们深知,真正的真相是,太皇太后故意扶持当今陛下,便是为了用他诸子余孽的身份,操控政局,而如今,不过是因为陛下不甘于受制,而这太皇太后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却……又如何……
鱼贯而入的文武百官这一次,却是被引导着进入了奉天殿。
奉天殿乃是宫中三大主殿之一,这里不但占地广阔,而且是大陈朝最重要的礼仪场所,以往,只有宣布战争和宣告祭祀祖先方才在此进行议事,国家大事,在祀与戎,由此可见,这奉天殿的地位。
众臣至奉天殿,却发现在这里,羽林卫的都督慕绪已至,他带着羽林卫,按着腰间的刀柄,面沉如水,眼如吴钩,显得格外的凝重。
另一边,竟是副将王安,王安亦是带着一部羽林卫,冷冷的站着。
竟……有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息。
似乎感受到了这气息的大臣惊愕抬头,他们发现,羽林卫们的斧钺竟是不见了。
一般情况,宫中值守的禁卫,大多是用斧钺,尤其是镇守在大殿四周的羽林卫,倘若是守着宫门,会用寻常的刀剑武器,因为这等武器更为实用,而斧钺则作为礼器的用途更广泛一些,毕竟这武器看似是威武寻常,可一般人,也使不开,总是不便。
双方都没有礼器,只有寥寥数人,象征性的站定,手持玉斧和玉钺,守在殿门口。
每一个羽林卫,竟都下意识的按着腰间的刀柄和剑柄,看似站班值守,却更像是在……警戒。
大臣们抬头,看着奉天殿的匾额,那朱漆大匾在阳光下格外的刺眼,只是那已洞开的殿门幽深,竟让他们有一种阎罗殿的森然感。
诸臣入殿。
却见这里,太皇太后已高坐,慕太后亦是冷然的坐在一侧,显得很平静的样子。
只有这正中的御座,竟是空无一人。
左右两侧,几个杨家人,还有顺国公,以及姚文治……
姚文治一声不吭,冷漠的看着鱼贯而入的大臣。
而所有人也都无言,一个个垂头入殿。
行了礼,众人抬眸,他们看着那空荡荡的御座,心里……竟没有一丝丝的违和感。
这么多年来,大陈难道不是空有天子,却无人有天子之实,至尊宝座上,表面上有代表皇权的象征,可上头放一个玩闹的孩子,又或者是一个做不得主的当今天子,和现在这般空无一物,又有什么分别呢。
太皇太后待百官站定,方才淡淡问道:“北静王何故不到?”
一个宦官道:“奴才不知。”
太皇太后目光幽幽,可谁都知道,北静王就算想来,却也未必敢来。
太皇太后一笑置之,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似乎北静王来与不来,都已无关紧要了,反正陈凯之这个人对于她来说是碍眼的,现在的她,只想定下大局,这样她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她眼眸轻轻一眯,旋即便徐徐的道:“今日……是大日子……”
这是她第一句的开场白。
太皇太后目光环视了众臣一眼,随即才开口道:“这一切起源于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