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洪衍武来说,在异地收敛古玩字画,怎么收是一关。
而最后怎么弄回去,又是另一关了。
这方面主要是难在物流运输上了。
走铁路吧,车皮、托运难搞不说,时间慢、爱丢东西也不说,关键是暴力装卸环境完全没法进行控制。
装东西时候你很可能看不见。
成箱的瓷器、玉器,真“咣当,咣当”给你车上车下的一扔。
绝对让你抱着渣渣儿,哭都没地儿哭去。
而汽车长途运输呢,路况不好、安全问题、长途汽车运输公司派单难,和货车司机难伺候也是问题。
不过相较而言,就个人具体情况来说,显然洪衍武选择汽车运输更为合适。
因为尽管当时没高速,很多路段是石子路、泥巴路,确实很颠簸。
可太原到京城距离,也就五六百公里。
只要车不坏半路上,一天怎么也到了。
货物要想不受损失,关键还得是外包装打好。
像洪衍武就亲自给“菜刀”和“三蹦子”做了示范,定下了硬性要求。
他是钉木箱再套纸箱,里面用稻草防震,器物里再塞满报纸才行。
唯有木器简便,但即使如此,洪衍武也要求把货车后面全都用大纸板铺好。
木器装上后,还得分别用麻绳捆上固定。
如此,便大致可保货物平安。
而车匪路霸的问题呢,那得等到八十年代末,汽车物流业繁荣到一定程度才开始出现。
眼下长途车辆不多,沿途顶多是存在一些黑店宰客和小偷窃取货物的行为。
对洪衍武他们这样混过江湖的人来说,那都不算事儿。
至于长途汽车公司方面,几乎就全是面子和利益的问题了。
由于当年这还是国家垄断行业,车辆资源紧张。
派单的官僚习气重,爱拿人一手,故意往后拖延。
而驾驶员不爱跑苦活儿、累活儿。
也免不了夹带,拉私户几顿饭,勒索些烟酒什么的。
这些都确实都是让人不舒服的现实状况。
可赵延平他们是搞传媒的,又属团系统,在太原本地那交际网太广了。
帮洪衍武办牵线找几个关系不在话下。
而洪衍武呢,又不是为了省钱才托人的。
他就要一样,得把货平平安安送到,怎么都行。
所以吃吃喝喝,送烟送酒,他根本不在乎。
除了许给派单的,和司机每人二百的好处费。
这对长途运输公司的人来说,那真是肥活一桩啊。
那怎么走还不由着他来啊?
要五车给五辆车,要几时走就几时走。
司机也答应不拉外客,装私货了。
可以说,洪衍武恐怕是这个年头唯一能唤醒长途运输公司服务意识的人了。
但整整五辆大货车所装载的两千件的古玩字画和数百件红木家具。
以及签下的百万大单,和郑元洁、赵延平惺惺相惜的交情,还不是洪衍武此行全部的收获。
这小子搂草打兔子,还往京城倒腾回去几个活宝贝呢。
什么啊?
当然是厨师啦。
是人,他就得吃饭吧?
尤其是洪衍武这样牙口好、肠胃好、年轻力壮、兜里不差钱,本身会吃又会做的“吃主儿”。
那不但要吃,还得吃好的。
但先得说清楚了,他要的“好”,并不是单纯的山珍海味。
说实在的,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海里游的。
外加上什么松茸、松露、大蜗牛、鹅肝酱、鱼子酱、蓝龙虾、神户牛,那些玩意他几乎都见识过。
好些东西名不符实,好些东西名过其实。
好些东西确实名符其实,但现在偏又够不上。
所以他说的好,其实是专指厨艺水平造就的美妙味道。
本着要吃就吃当地特色的原则,这一个月,他算是把太原老号给吃遍了。
什么清和元的头脑,认一力的蒸饺,林香斋的过油肉,老鼠窟的麻团儿,六味斋的卤味。
全都寻味儿闻名而去,大快朵颐啊。
但要说最让他爱的,那就是鼓楼羊杂割和太原面食店的面食了。
北方地区的羊杂汤,其实就像“达子营”、“达官营”这样,可以反映出少数民族军官军队驻扎情况的地名一样。
都属于同源派生,始于蒙、回这样的少数民族。
像京城的羊杂汤就执掌于清真厨师之手。
但可惜的是,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建国以后,京城牛羊肉供应趋紧。
能找到的,几乎都是肉联厂供应的冻肉。
就这些东西,除了得先紧着回族同胞,还得紧着名家老号呢。
所以京城的羊杂汤一直在走下坡路,商家很难再用新鲜的生料烹制。
要有好材料,还留着做爆肚儿、涮羊肉、烧羊肉用呢,对不对?
于是京城的传统白汤杂碎也就逐渐消失了。
真真正正变成了低层次的玩意。
汤色不白,也吃不出羊杂的香味和绵软。
最后,就变成了跟喝豆泡儿汤似的,必须加芝麻酱、辣椒油、韭菜花和酱豆腐来调味。
说到这儿就得问一句了,豆泡儿汤为什么要这么喝?
不就因为太素,滋味寡淡嘛。
可见这样的杂碎汤味同嚼蜡啊。
唯一的好处,也只剩下价钱便宜了。
而相对的,太原的羊杂割就不一样了。
当地用羊肉做主料的大菜没京城多,本身又产羊。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