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郭长春更是走了鸿运。
当天生意不但像头两天一样红火,而且临收摊半小时前,他居然一下子就把车上积压的五件棉大衣全给卖掉了。
敢情当天晚上有六个南方木匠结伴刚到京城。
由于他们的老乡已经在木匠市场附近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所以一出“京城火车站”,这几个人就按照信上的地址打听新街口。
可偏偏他们衣服单薄得厉害,几个人又不适应京城严寒的天气。
结果到“西单”倒车时,他们嘴唇已经冻得发青了。
那没辙,这种情况下,看见服装夜市谁还能走得动道啊?再怎么说,命也比钱重要不是?
而且更巧的是,偏偏整个市场的棉大衣早甩没了,就郭长春这车上还有五件。
相比起来,滑雪衫的价格可比棉大衣贵多了。
那不就该着郭长春发财吗?
所以那些南方木匠的钱不但轻而易举地流进了他的腰包,而且还互相争抢呢。
谁都怕变成最后一个,得多出钱卖滑雪衫。
而郭长春也是做梦都想不到,天底下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当他把一件件棉大衣递给几个冻僵的人时,内心有一种无以言说的愉快。
他既救了这些人的命,同时也赚了钱,每件挣了有五块呢。
人家连划价都没有,反倒一个劲的感谢,庆幸买到了这梦寐以求的宝贝。
谁赶上这甜买卖不得乐出屁来?
这么一来,他这一天交完了二十块租金,可就挣了有近九十块了。
如果要把这三天加起来,他个人收入已接近二百。
这么一来,他不再犹豫了,做出了完全背离自己初衷的选择。
这天晚上临近收市的时候,他就硬着头皮把自己实际情况都跟“德子”说了。
他表示自己从工厂出来以后,卖鞋垫也没挣几个钱。他已经想办法在筹钱了,可明天最多也只能弄到四百块。
他的意思是能不能剩下的租金缓一个星期再交,他情愿把这先交的四百只当三百算……
郭长春脸红心跳的说到这儿时,真是说不下去了,窘得不行。
可他万没想到“德子”倒笑了,反倒说了一句“老郭啊,你可真是个老实人。”
敢情对这一点,洪衍武早有预计。
因为他相当清楚,这年头的经商者,无可奈何,为生活所迫者才是大多数。
所以别谈什么商业素质,注定了这个群体谨小慎微,锱铢必较。
哪怕再好的条件,他们心里也会存疑。
另外也别谈什么商业资本,即使这些人手里有几个钱,也不多。
恐怕就是亲眼见着兔子,舍不舍得彻底把鹰撒开,还两说着呢。
但是,只要他们正式接过来干上了,也就知道这里面的好处了,那后面的事儿也就好说了。
所以完全可以先迁就他们一下。
这样,洪衍武就跟底下人打了招呼,说只要把家庭情况和地址搞清楚,头一个月先交一半,月底补齐也是可以的。
实际情况也确如洪衍武所料,其实无论是“老臭儿”带的卖裤衩大汉,还是接手“出溜儿”那摊儿的长发小青年。
他们虽然都被服装的利润吸引,愿意接手。但也都提出了这样那样的借口,表示马上凑齐六百块有困难。
有更鸡贼的,还提出希望能再降低点租金呢。
而像郭长春这样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真实情况都抖落出来,还主动表示愿意加价的,也真是绝无仅有的独一个。
所以最后当“德子”完全按照洪衍武的条件回复了郭长春以后,算是皆大欢喜,郭长春一下就踏实了。
可他高兴是高兴,却不肯反悔,“轴”病又犯了,仍然坚持要多给“德子”一百块。
他的意思是,“德子”不但是帮了他一把,也是救了他。
而且不管“德子”是为了什么,能把这么好的生财之路让给了他,每月就收六百,分明吃了大亏了。
那怎么也得表示表示感谢。做人不能太亏心。
结果这么一来,“德子”就更乐呵了。
“老郭啊,你还得我亏得慌呢?你可真有意思……”
跟着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
“这几天,我真就看出来了,你跟别人不一样,就是个老实人。别的也不说,就从今儿那几个南方木匠身上,你每人就挣了他们五块,我就知道你为人厚道。”
“可咱哥们儿也没欺负老实人的习惯,你对我实实在在的,我也对你实实在在的。我不差你这点钱,可你现在缺钱。所以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吧。你一个子儿也甭多给我,到月底能按时把九百块交上就行了。听见没有?”
“说真的,其实我倒是担心你这性子,有点‘一根筋’,不适合干买卖。你心又太软,舍不得对买主‘下刀子’。挣钱恐怕比别人要难……”
什么叫意气相投啊?这分明就是。
郭长春听了自然也更感动了,眼圈都有点红了。
“那什么,‘德子’兄弟,你仁义,你的话我记住了。那这样,等这个月我把钱交上,回头我请你喝酒,你可一定得去……”
对这个“德子”倒欣然答应。
“得嘞,我保证去。”
而且跟着他又一拍脑门,顺口提议。
“对了,一会儿我得跟那哥儿几个去喝酒,今儿的夜宵也就不用吃了。你要不嫌弃,就替我吃了吧,好不好?”
这又给了郭长春一个惊喜,他当然知道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