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娘笑了,她终于知道了连洪奎杀害自己父亲叶真的原因,心中有了一丝释然。这一刻,她真真正正原谅了连洪奎。同时她的心仿佛被狠狠抓了一把。她太对不起他,对不起死去的孩子。那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如果活到现在,应该都九岁了。
叶三娘将发髻往后捋了捋:“你怕什么。那擎天阁的阁主还能吃了我们夫妻不成,大不了我们跑得远远的,让他再也找不到。我就不信这天大地大,还没有我夫妻的容身之地。再说了,凭你手中的索命如意钩,难道还怕了这个小白脸不成?我看他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说不定空有阁主的名头。”
连洪奎看了一眼叶三娘,摇了摇头,脸上闪现一丝无奈:“三娘,你有所不知。那擎天阁阁主名叫楚敬连,师从金钱帮老帮主杜春平之手。我自问阅人无数,但从未见过如此天资超凡之人。那楚敬连十三岁,轻功便可独步武林。我没有见过四大山庄的人,但是楚敬连在金钱帮内已无人能及。后来我听说楚敬连年仅弱冠便执掌金钱帮,并将金钱帮改名擎天阁。要知道依金钱帮的规矩,凡是帮主必须连续击败帮中所有护法,方能晋身帮主之位。我不过是帮中的一名护法而已,比我武功高强的护法还有好几位。依我看,即便是剑神西门匡慧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刚刚你也看到了,他来此轻描淡写便化解了你的攻击,如同儿戏一般。而且听闻此人不仅武功高强,智谋更是无人能敌。我们的十里飘香,根本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你说,你我焉能是他的对手。我连洪奎以前从未怕过死。只是自从你我成就夫妻之后,我感到了生命的可贵,生活的美好。唉,说白了,真得有些贪生怕死了。我的手变得越发迟钝,心变得焦躁难抑。我死不足惜,只要看到你好好地活着,我纵然粉身碎骨,也含笑九泉。至于跑,我们恐怕很难再跑得掉了。那楚敬连虽说志在取我项上人头,但他并不是个无情无义之辈。我相信,只要我死了,他不会伤害你的。”
叶三娘摇了摇头:“白天我已经说了,你死我岂能独活。即便楚敬连不杀我,我也会自尽的。”
连洪奎两眼透射出无限怜惜:“三娘你不要这样。我舍不得你!”
两人言罢,不由得抱头痛哭起来。
叶三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我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是嘤嘤吔吔的懦夫。我们不逃了,明日你去见他,拼得一死也要给我留下你索魂的名头。莫要让我后悔嫁了你一场。”
连洪奎抬起了头,面色刚毅,决绝说道:“那好吧,既然三娘心意已决,我就听你的。”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在西山的山头上。这片树林的树叶已经渐渐枯黄。即将枯萎的树叶上被洒上了一片金光。仿佛即将凋谢的生命,还在做最后一刻的绽放。楚敬连和林道宏站在一起,远眺酒馆的方向。
林道宏微微皱眉,说道:“阁主,您说这连洪奎会来吗?”
楚敬连脸色古井无波,淡淡说道:“我相信他会来的。你看,他已经来了。”
林道宏向山道望去,连洪奎还是昨天的一身装束,只是他的后背多了一件兵刃。不,是两件兵刃,两把索命如意双钩。双钩没有钩套,用布带简单地绑在后背。双钩在晨曦的阳光下,显得耀眼夺神。
连洪奎走到楚敬连和林道宏面前,没有施礼,也没有说话,而是神情漠然地瞅着两个人。
楚敬连也没有说话,同样紧盯着连洪奎。
就这样僵持了好久,连洪奎也觉得十分尴尬。
连洪奎咳嗽了一声,说道:“今日连某到此,就是想看看阁主究竟打算如何处置在下。”
楚敬连点了点头:“你既然来了,说明你还是条汉子,没有我想得那般不堪。你欺师灭祖,背叛帮门,你打算怎么做?”
连洪奎剑眉一挑,朗声答道:“如果说欺师灭祖,背叛帮门,在下不服。我虽然离开金钱帮,却没有做出丝毫有损金钱帮的事情。再说,这金钱帮已经不复存在,如今只有擎天阁,就更和在下无关了。”
楚敬连脸上闪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连洪奎,你贪生怕死,背弃入帮的誓言,置帮中兄弟生死于不顾。如今还敢在我的面前扬眉吐气、诡辩连连。既然你如此贪生怕死,那我就送你一句话。”
连洪奎说道:“什么话?”
楚敬连不屑地瞅了一眼连洪奎,缓缓说道:“擎天阁从此再无索魂之名,你我再不是刎颈相交的兄弟。你就夹着尾巴过一辈子吧!”
连洪奎一愣,然后眼眉挑了两下:“阁主让我前来就是要奚落羞辱我的吗?”
楚敬连点了点头:“即便是羞辱你,你又能如何?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索魂吗?今日你来见我,凭你身后的双钩,你认为能够下得了这西山不成?”
连洪奎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我想试试!”
楚敬连鄙夷地再次看了一眼连洪奎,冷冷说道:“你不配!”说完,一甩袍袖,转身向山下走去。
林道宏看了一眼连洪奎,叹了一口气,跟着楚敬连一同下了西山。
西山山头只留下连洪奎愣磕磕站在原地,他的内心如江涛拍岸,激荡难安。他想发怒,但不敢。他想感激楚敬连放过他,却有诸多不甘。楚敬连的话不多,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山风很冷,吹拂着连洪奎的脸颊如刀割一般。但他仍觉得脸上发烫,感到羞惭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