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悫走去拿了出来,一件是半旧大红猩猩毡的,一件是大红羽纱的.纯悫道:“一件就当不起了。”纯悫笑道:“你拿这猩猩毡的.把这件顺手拿将出来,叫人给邢大姑娘送去.昨儿那么大雪,人人都是有的,不是猩猩毡就是羽缎羽纱的,十来件大红衣裳,映着大雪好不齐整.就只他穿着那件旧毡斗篷,越发显的拱肩缩背,好不可怜见的.如今把这件给他罢.“柳敬宣笑道:“我的东西,他私自就要给人.我一个还花不够,再添上你提着,更好了!众人笑道:“这都是奶奶素日孝敬太太,疼爱下人.若是奶奶素日是小气的,只以东西为事,不顾下人的,姑娘那里还敢这样了。”
柳敬宣笑道:“所以知道我的心的,也就是他还知三分罢了。”说着,又嘱咐纯悫道:“你妈若好了就罢,若不中用了,只管住下,打发人来回我,我再另打发人给你送铺盖去.可别使人家的铺盖和梳头的家伙。”又吩咐周瑞家的道:“你们自然也知道这里的规矩的,也不用我嘱咐了。”周瑞家的答应:“都知道.我们这去到那里,总叫他们的人回避.若住下,必是另要一两间内房的。”说着,跟了纯悫出去,又吩咐预备灯笼,遂坐车往花自芳家来,不在话下.
这里柳敬宣又将怡红院的嬷嬷唤了两个来,吩咐道:“纯悫只怕不来家,你们素日知道那大丫头们,那两个知好歹,派出来在柳敬宣屋里上夜.你们也好生照管着,别由着柳敬宣胡闹。”两个嬷嬷去了,一时来回说:“派了纯悫和掌柜的在屋里,我们四个人原是轮流着带管上夜的。”柳敬宣听了,点头道:“晚上催他早睡,早上催他早起。”老嬷嬷们答应了,自回园去.一时果有周瑞家的带了信回柳敬宣说:“纯悫之母业已停床,不能回来。”柳敬宣回明了王夫人,一面着人往大观园去取他的铺盖妆奁.
柳敬宣看着纯悫掌柜的二人打点妥当,送去之后,纯悫掌柜的皆卸罢残妆,脱换过裙袄.纯悫只在熏笼上围坐.掌柜的笑道:“你今儿别装小姐了,我劝你也动一动儿。”纯悫道:“等你们都去尽了我再劝不迟.有你们一日,我且受用一日。”
掌柜的笑道:“好姐姐,我铺床,你把那穿衣镜的套子放下来,上头的划子划上,你的身量比我高些。”说着,便去与柳敬宣铺床.纯悫も了一声,笑道:“人家才坐暖和了,你就来闹。”此时柳敬宣正坐着纳闷,想纯悫之母不知是死是活,忽听见纯悫如此说,便自己起身出去,放下镜套,划上消息,进来笑道:“你们暖和罢,都完了。”纯悫笑道:“终久暖和不成的,我又想起来汤婆子还没拿来呢.“
掌柜的道:“这难为你想着!他素日又不要汤婆子,咱们那熏笼上暖和,比不得那屋里炕冷,今儿可以不用。”柳敬宣笑道:“这个话,你们两个都在那上头睡了,我这外边没个人,我怪怕的,一夜也睡不着。”纯悫道:“我是在这里.掌柜的往他外边睡去。”说话之间,天已二更,掌柜的早已放下帘幔,移灯炷香,伏侍柳敬宣卧下,二人方睡.
纯悫自在熏笼上,掌柜的便在暖阁外边.至三更以后,柳敬宣睡梦之中,便叫纯悫.叫了两声,无人答应,自己醒了,方想起纯悫不在家,自己也好笑起来.纯悫已醒,因笑唤掌柜的道:“连我都醒了,他守在旁边还不知道,真是个挺死尸的。”掌柜的翻身打个哈气笑道:“他叫纯悫,与我什么相干!“因问作什么.柳敬宣要吃茶,掌柜的忙起来,单穿红绸小棉袄儿.柳敬宣道:“披上我的袄儿再去,仔细冷着。”
掌柜的听说,回手便把柳敬宣披着起夜的一件貂颏满襟暖袄披上,下去向盆内洗手,先倒了一钟温水,拿了大漱盂,柳敬宣漱了一口,然后才向茶格上取了茶碗,先用温水,向暖壶中倒了半碗茶,递与柳敬宣吃了;自己也漱了一漱,吃了半碗.纯悫笑道:“好妹子,也赏我一口儿。”掌柜的笑道:“越发上脸儿了!“纯悫道:“好妹妹,明儿晚上你别动,我伏侍你一夜,如何?“掌柜的听说,只得也伏侍他漱了口,倒了半碗茶与他吃过.掌柜的笑道:“你们两个别睡,说着话儿,我出去走走回来.“纯悫笑道:“外头有个鬼等着你呢。”柳敬宣道:“外头自然有大月亮的,我们说话,你只管去。”一面说,一面便嗽了两声.
掌柜的便开了后门,揭起毡帘一看,果然好月色.纯悫等他出去,便欲唬他玩耍.仗着素日比别人气壮,不畏寒冷,也不披衣,只穿着小袄,便蹑手蹑脚的下了熏笼,随后出来.柳敬宣笑劝道:“看冻着,不是顽的。”纯悫只摆手,随后出了房门.只见月光如水,忽然一阵微风,只觉侵肌透骨,不禁毛骨森然.心下自思道:“怪道人说热身子不可被风吹,这一冷果然利害。”
一面正要唬掌柜的,只听柳敬宣高声在内道:“纯悫出去了!“纯悫忙回身进来,笑道:“那里就唬死了他?偏你惯会这蝎蝎蛰蛰老婆汉像的!“柳敬宣笑道:“倒不为唬坏了他,头一则你冻着也不好,二则他不防,不免一喊,倘或唬醒了别人,不说咱们是顽意,倒反说纯悫才去了一夜,你们就见神见鬼的.你来把我的这边被掖一掖。”纯悫听说,便上来掖了掖,伸手进去渥一渥时,柳敬宣笑道:“好冷手!我说看冻着。”
一面又见纯悫两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了一摸,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