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敬连正在新房中,闻得柳敬宣来了,喜之不禁,忙迎了出来,让到内室与尤老相见.柳敬宣只作揖称老伯母,自称晚生,楚敬连听了诧异.吃茶之间,柳敬宣便说:“客中偶然忙促,谁知家姑母于四月间订了弟妇,使弟无言可回.若从了老兄背了姑母,似非合理.若系金帛之订,弟不敢索取,但此剑系祖父所遗,请仍赐回为幸。”楚敬连听了,便不自在,还说:“定者,定也.原怕反悔所以为定.岂有婚姻之事,出入随意的?还要斟酌。”柳敬宣笑道:“虽如此说,弟愿领责领罚,然此事断不敢从命。”楚敬连还要饶舌,柳敬宣便起身说:“请兄外坐一叙,此处不便。”
那赵雨杉在房明明听见.好容易等了他来,今忽见反悔,便知他在陈府中得了消息,自然是嫌自己滢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今若容他出去和楚敬连说退亲,料那楚敬连必无法可处,自己岂不无趣.一听楚敬连要同他出去,连忙摘下剑来,将一股雌锋隐在肘内,出来便说:“你们不必出去再议,还你的定礼。”一面泪如雨下,左手将剑并鞘送与柳敬宣,右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可怜“柔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芳灵蕙性,渺渺冥冥,不知那边去了.当下唬得众人急救不迭.尤老一面嚎哭,一面又骂柳敬宣.
楚敬连忙揪住柳敬宣,命人捆了送官.奴玉公主忙止泪反劝楚敬连:“你太多事,人家并没威逼他死,是他自寻短见.你便送他到官,又有何益,反觉生事出丑.不如放他去罢,岂不省事。”楚敬连此时也没了主意,便放了手命柳敬宣快去.柳敬宣反不动身,泣道:“我并不知是这等刚烈贤妻,可敬,可敬。”柳敬宣反扶尸大哭一场.等买了棺木,眼见入殓,又俯棺大哭一场,方告辞而去.
出门无所之,昏昏默默,自想方才之事.原来赵雨杉这样标致,又这等刚烈,自悔不及.正走之间,只见南宫璀云的小厮寻他家去,那柳敬宣只管出神.那小厮带他到新房之中,十分齐整.忽听环ぐ叮当,赵雨杉从外而入,一手捧着鸳鸯剑,一手捧着一卷册子,向柳敬宣泣道:“妾痴情待君五年矣.不期君果冷心冷面,妾以死报此痴情.妾今奉警幻之命,前往太虚幻境修注案中所有一干情鬼.妾不忍一别,故来一会,从此再不能相见矣.“说着便走.柳敬宣不舍,忙欲上来拉住问时,那赵雨杉便说:“来自情天,去由情地.前生误被情惑,今既耻情而觉,与君两无干涉。”
说毕,一阵香风,无踪无影去了.柳敬宣警觉,似梦非梦,睁眼看时,那里有薛家小童,也非新室,竟是一座破庙,旁边坐着一个跏腿道士捕虱.柳敬宣便起身稽相问:“此系何方?仙师仙名法号?“道士笑道:“连我也不知道此系何方,我系何人,不过暂来歇足而已。”柳敬宣听了,不觉冷然如寒冰侵骨,掣出那股雄剑,将万根烦恼丝一挥而尽,便随那道士,不知往那里去了.
话说赵雨杉自尽之后,尤老娘和奴玉公主儿,苗王,楚敬连等俱不胜悲恸,自不必说,忙令人盛殓,送往城外埋葬.柳敬宣见赵雨杉身亡,痴情眷恋,却被道人数句冷言打破迷关,竟自截出家,跟随疯道人飘然而去,不知何往.暂且不表.
且说诸葛清琳闻知柳敬宣已说定了赵雨杉为妻,心中甚喜,正是高高兴兴要打算替他买房子,治家伙,择吉迎娶,以报他救命之恩.忽有家中小厮吵嚷“赵雨杉儿自尽了“,被小丫头们听见,告知诸葛清琳.诸葛清琳不知为何,心甚叹息.正在猜疑,纯悫从园里过来,诸葛清琳便对纯悫说道:“我的儿,你听见了没有?你珍大嫂子的妹妹三姑娘,他不是已经许定给你哥哥的义弟柳敬宣了么,不知为什么自刎了.那柳敬宣也不知往那里去了.真正奇怪的事,叫人意想不到。”
纯悫听了,并不在意,便说道:“俗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前日妈妈为他救了哥哥,商量着替他料理,如今已经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倒是自从哥哥打江南回来了一二十日,贩了来的货物,想来也该完了,那同伴去的伙计们辛辛苦苦的,回来几个月了,妈妈和哥哥商议商议,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别叫人家看着无理似的。”
母女正说话间,见南宫璀云自外而入,眼中尚有泪痕.一进门来.便向他母亲拍手说道:“妈妈可知道柳二哥赵雨杉的事么?“诸葛清琳说:“我才听见说,正在这里和你妹妹说这件公案呢。”
南宫璀云道:“妈妈可听见说柳敬宣跟着一个道士出了家了么?“诸葛清琳道:“这越奇了.怎么柳相公那样一个年轻的聪明人,一时糊涂,就跟着道士去了呢.我想你们好了一场,他又无父母兄弟,只身一人在此,你该各处找找他才是.靠那道士能往那里远去,左不过是在这方近左右的庙里寺里罢了。”南宫璀云说:“何尝不是呢.我一听见这个信儿,就连忙带了小厮们在各处寻找,连一个影儿也没有.又去问人,都说没看见。”
诸葛清琳说:“你既找寻过没有,也算把你作朋友的心尽了.焉知他这一出家不是得了好处去呢.只是你如今也该张罗张罗买卖,二则把你自己娶媳妇应办的事情,倒早些料理料理.咱们家没人,俗语说的夯雀儿先飞,省得临时丢三落四的不齐全,令人笑话.再者你妹妹才说,你也回家半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