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之北,是北邙山脉,它以白马山为首,神尾山为尾,凡三十三座大的山峰,蔓延渑池、新安、洛阳、孟津、偃师、巩县六地,东西长三百八十余里。
正是因为这条东西横旦数百里的秦岭的余脉阻挡,清军难以行使以水代兵之计,否则以清军的凶狠,早已像水淹榆园军一样,掘开河堤水灌洛阳来阻止明军的追击。
北邙山如果像个鱼背的话,那洛阳就在鱼背之南,而孟津就在鱼背的北面,两者之间正好是两蜂的一个缺口,是相对比较低缓的丘陵,有官道相连,不用翻山,这就是清军败亡孟津的主要原因。
孟津的左右两面,都有山脉绵延,它夹在中间,只有靠近黄河的一块低地,地域十分狭窄。
这时有近五万的满蒙骑兵,被困在这狭窄的区域之内,还不断有溃败的汉旗,绿营,甚至是与主力跑散的金军,汇集过来。
前面是滚滚东流的黄河,后面明军的炮声已经隐约传来,数万人被困在孟津渡口,随时都有可能被明军赶下黄河。
此时在低地和丘陵上,遍布着或卧或躺的联军败军,他们就像掉在地上的蝗虫一样,脸上写满了绝望。
狼狈不堪的楼亲等人,跪在昏迷的多尔衮身边痛声呼喊,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
多尼心中悲痛,不禁一声高声大喊,“太医!”
多尔衮身体一直不好,出征也带着太医随行,远处一个背着药箱的医官,本来茫然的坐在人群中,听了呼喊忙站了起来。
两名白甲旗丁看见他,顿时迎了上去,几乎是将那医官一左一右的架着,拖过来给多尔衮医治。
他们的举动,引起了不少满兵的注意,一些满八旗不禁站起身,慢慢围了过来。
走过来的人,只见几位郡王跪在一副担架旁,上面躺着一人,他们定睛一看,不少人脑子顿时空白,整个人在原地呆立半响,才忽然疯了一般的涌到担架的外围。
满兵们没有资格跪在担架旁,只能围成一层又一层的大圈,内圈的人看见脸色煞白,已经昏厥,怎么也唤不醒的多尔衮,不少人居然低头抽泣起来。
太医被旗兵丢在担架旁,楼亲忙给他让了个位置,让他赶紧给多尔衮瞧瞧。
那太医手忙脚乱的给多尔衮摸了会儿脉,又慌忙打开随身携带的药匣子,取出一个布袋来,摊开一看,都是各色锋利的银针。
他取出几根长针,又用火折子点了一盏灯,将长针微微烤热,便在多尔衮头上的重要穴位插下。
楼亲见他将针插完,多尔衮满头是针,却没有反应,终于急问道:“摄政王何时能醒?”
“王爷,摄政王操劳成疾,元气早以耗空,如果在京中修养,再辅以药膳养之,或许还能恢复。只是近两个月来,摄政王却奔走于山西河洛之间,操劳更甚,再加上急怒攻心,恐怕……”太医如实说着,但后面的话却不敢说出口。
“恐怕什么?”楼亲听了顿时大怒,猛然将那太医提起。
其实,多尔衮的身体,楼亲等人心中都有数,从姜襄叛乱,昏过一次后,多尔衮就会时不时的咳血,陷入短暂的昏睡,寿数已然要尽。
他能坚持到现在,全靠有上好的山参续命,再加上心里的一口气撑着。
如今清军大败,他心中的一口气一散,自然也就油尽灯枯了。
只是楼亲等人,还离不开多尔衮,所以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就像是一群还没有长大的幼兽,还没有学会生存的本领,还不知道今后的路要如何走,可是唯一能带领他们的老兽,却忽然死去,他们内心的彷徨无助,可想而知。
楼亲听了太医的话,顿时大怒,而就在这时,昏迷的多尔衮,却忽然轻咳一声,悠悠醒来了。
楼亲闻声,忙一把将那太医丢在地上,蹲下与多尼等人同时一声惊呼,“王叔!”
多尔衮虚弱的睁开眼睛,看了身边几人一眼,目光又移向四周,发现早已被满八旗堵得水泄不通,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前面的满人见他醒来,都用一双急切又欣喜的目光望着他,似乎又有了希望。
多尔衮目光下移,落在他们带着血污的脸和破损严重的盔甲上,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心中五味陈杂。
多尼见多尔衮终于醒来,不禁哭了起来,他是多铎之子,多尔衮几乎将他视同己出。
这位满人的年轻郡王,话还没说出来,眼睛就先红了,他嘴唇颤抖着问道:“王叔,感觉如何?”
多尔衮这才将有些发散的目光,拉回到身边几人身上,他见他们狼狈不堪,六神无主的模样,内心不禁一阵伤感。
他心中清楚自己怕是要死了,可是他死后,大清要怎么办,这些年轻的一辈,能不能延续大清的江山?
他心中着实不甘,“长白山之神啊,能否在许我几年,让我为后人做好一切,看他们成长起来……”
想到这里,多尔衮这么铁石心肠的人,居然也眼中犯泪。
他身体极为虚弱,很想闭眼睡去,可是还是挣扎着,用微弱的声音问道,“这是哪儿?”
“王叔,这里是孟津渡,我们数万人马全都困在这里了。”楼亲见多尔衮能说话,又喜又悲的回道。
多尔衮神情一暗,“扶本王座起来!”
几人忙轻手将他扶起,可是多尔衮身子一动,整个人却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猛然吐出大口的乌血。
楼亲等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