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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云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
魔后笑起来:“你这样聪明,肯定是猜着了。是云东来……他在铲我的根。”
她伸出了手指,一根根的数着:“从我与他告别那一刻,到我的人身走到了最近的那个小镇,大概是一个半多时辰。我曾想过,起码他没有立刻动手,为我纠结了一个半时辰。待我往回赶,又得一个半时辰,我的根又不是铜铸铁打的,多硬的根,以他的修为几铲子下去也铲断了,我却还不曾死,这是不是算是他对我有几分情义?”
骆云知道眼前面对的是魔后,是与人修处于对立、更与昆仑不死不休的魔后,饶是如此,听此往事,还是不免同情。
那时的魔后,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初识情滋味的青丝兰妖,云掌门给予她的三个时辰的纠结,也被她一度珍视。
妖若也有心劫,情劫应该是极难逾越的一种劫了。
他的目光似乎被魔后察觉到了,她混不在意地一笑,道:“你不会以为——他真是纠结了三个时辰,对我手下留情吧?不过也难怪,登上斩情峰的那一刹那,我也是那么想的。可事实是我登上峰顶之后,便踏进了他布好的法阵。后来,我知道那法阵是锁魂阵,以那时云东来的修行和对法阵熟悉的程度,他准备的时间,大概要三个时辰。”
骆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青丝兰真身在斩情峰上,其神识化为人形,锁魂阵是算准了要拘她神识的。
“或许……”他犹豫着开了口,却被魔后打断。
“你要说或许是他舍不得我离开,所以用这法子将我弄回来么?不是的。”魔后摇摇头道,“锁魂阵是前招,后手是一套剑阵,他原本就是剑修,剑阵这种自然极为拿手,布置一下耗不了他什么时间。”
“我忘了求饶,忘了叙叙旧情,我什么都忘了,我看到了他的脸,在我亲他的地方,削去了一块。”
骆云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那时才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说过的话。”魔后平静地道,“他曾说过,要像大师兄那样——斩尽天下妖物。他真的是很厌恶妖物吧。而他见我惊惧之极,像往常一样,温和地跟我说——我不杀你。”
斩情峰顶的风,一如既往的寒凉。
骆云忍不住要想象当时青丝兰回到斩情峰上时,所经历的那一切,远比寒风让人身心俱冷,冷到成冰。
“他非常慈悲的对我说,他的使命便是斩妖——当然了,到现在他使命料应是又多了一样,除魔。”魔后自嘲道,“若我不是妖,他怎么会除掉我呢?所以,我只要乖乖的做一丛青丝兰,便一切都好。”
这话,和当初浮东一交代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可骆云却知道,后果绝不会是一模一样。
“对了,我有否跟你说过,他还在我真身的旁边设了一个小小的防护法阵。他说,他要将我的魂魄打散,那样我再不会是妖,只是一株可让他放心养育的青丝兰。他还说,昆仑山天地元气充足,料想再过数百年,我又会化形,放心,有他在。”
骆云打了个哆嗦。
若是青丝兰仍在昆仑,以云掌门的修行境界,其寿限之长……没有意外的话,至少化形个四五轮都会被云掌门将境界打退,当然,也不一定这样麻烦,待等境界高深,阻断天地元气,青丝兰便永远化形无望,甚至都不会生出神智来。
魔后长叹了一声,语气里没有惆怅和哀怨,更没有残留的旧情,而是露出了一种敬佩的意思来。
“云东来的道心,真是无可撼动的坚硬。这一点,就连魔尊都不曾看透。他并没有任何愤怒、怨忿的情绪,对他来说,他只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除妖,如此而已。仙门中常说大道无情,我不懂,但若是世间有人能做到,那一定是云东来。”
骆云摇摇头道:“若真是心绪平和,他为什么不将您连根剿灭。”
魔后一愣,随即笑道:“这我倒没想过,或许他只是不喜欢昆仑派突然少了一样一直都有的东西而已。不管怎么说,我没有死成,但也快死了,是浮东一在云东来的剑下救了我。你没有想到吧,就连我,也完全没有想到。要知道,我最开始可还以为是他在对我下杀手呢!云东来?呵呵呵呵,他就更没有想到了!”
她的眼神亮闪闪的,充满了一种快意:“我看到他那副样子,简直痛快极了,觉得下一刻就死了也无所谓。”
云东来该有多么震惊于浮东一对一个妖出手相护,骆云也能想象到——因为就连他都没有想到浮东一会救青丝兰。
骆云道:“可……我记得您先前提过,魔尊在昆仑的时候也常常出去斩妖。”
“是啊。所以云东来简直不敢相信,一直在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骆云也问道。
“他说,他剑下从不斩无辜之妖。”魔后道,“他只对云东来解释了这么一句。无论云东来怎样试图说服他或者与他争辩,他都没有再开过口。”
骆云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就明白了——不开口,仍是浮东一对云东来的一念仁心。
无关斩妖与否的责任,而是关乎云东来未来的修行之路。
每个人的道都有不同,无关对错。
从魔后的这些回忆里能听得出来,云东来坚信斩妖便是正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他的准则。
浮东一纵然不赞同,却不愿意以争论去说服云东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