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傅东楼。
他的声音不太响亮,仿佛是隔在很远的地方说出来的。
玄武并未回应,喉咙深处传来了一阵嘶嘶的声音。
傅东楼顿觉身上又紧了几分。
他此时是在一个人形的茧中。
这茧由一层层的黏液参杂着浓郁无比的瘴气包裹而成,玄武不时就会喷吐唾液再围上一层,久而久之原本透明的黏液也逐渐变得厚厚的一层,虽然看起来如同气泡似的一捅就破,实则极其坚韧,外面又紧紧缠绕着数不清圈数的蛇信。
那日他将席飞墨送入秘境之中,可自身却受了轻伤,原本无关紧要,没想到那么几滴流下的血液却惹了麻烦,竟将玄武的兽性激发出来!
当日蛇信悄无声息地从傅东楼身后的喉咙深处滑出,卷了他就往嗓子里拖,他的老命差点就交代在这里!
傅东楼自进入星海境以来,已经鲜少使用法器护身,只有一把“断星辰”随身,恰恰又被他用来支住了玄武龟形那边的嘴,他情急之下,以指为剑,向下疾插,半条手臂都没入了这蛇口的下颌。
可玄武蛇身光是蛇头便如同小山一座,又哪里会在乎嘴巴里破了个小洞?这点创伤对于玄武来说压根也不算什么,唯一的好处就是傅东楼是个剑修,剑修淬体,手臂也极其强劲,一时半会儿,就凭着这条手臂与蛇信僵持。
他几乎什么法术也都施展过了,怎奈效用不大,虽然他不会被拖下去,可也无法挣脱。
更为神奇的是,因为他原本就是手臂受伤,这么一来,他的血便与玄武的血相融一处,倒是可以定契了。
问题是,谁能和上古神兽定契啊?
傅东楼不过一动念,便感到了玄武的神识——若敢定契,他便自爆。
且不说玄武肚子里还有傅东楼的两个徒弟,这截北邙山脉护住了妖族八千里山川,还有看不见的地方呢,若要自爆,怕是这世间就真玩完了。
同样是玄武,可看样子蛇身这头性格完全不像北邙龟王,没有一点儿盘旋的余地,动辄还要发疯,傅东楼只得放弃了定契的打算,可又马上察觉到手臂上的伤没好,也就是说——他的血仍然在以某种方式被玄武吸取。
他又不得不封了手臂上的血脉。
巨蛇嘴里不见天日,这层厚厚的唾液茧层极具腐蚀性,瘴气则日渐浓郁,傅东楼脱身不得,整个人还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与妄图将他整个人都卷到肚子里去的蛇信相持,傅东楼骂玄武他娘也不知道骂了多少次,当然骂的次数最多的还是玄离和骆云这俩倒霉徒弟。
僵持也就罢了,每过一段时间,玄武蛇身便焦躁无比,蛇信对傅东楼的攻击也会极为猛烈,试图将他“拔”出来,傅东楼要全神应对,不得不放开手臂上的禁制,这么一来,玄武蛇身反倒安静了些。
傅东楼这才明白过来,只要他放几滴血出来,就可以让玄武安静一段时间。
只是这并非长久之计。
嗜食人血,便是神兽怕也会沦落为妖兽。
那样的话,无论对他来说,还是对仙门来说,都是更糟糕的事。
因此傅东楼不但要定期“供血”,每日里还要集中心神,把清心咒以最醇厚星元之力诵念出来,管它有用没用,总之玄武“发癫”的次数没有变得越来越密集。
但是这种僵持其实对傅东楼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总有一日,蛇涎和瘴气最终会侵蚀到他,等他再没有抵抗之力的时候,终究难逃葬身蛇腹,只是他希望能多拖得一天,便是一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玄武猛然间发癫,傅东楼立刻便察觉到了。
这次不同于以往嗜血的时候发作的症状,而是玄武自身正在经历着某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在蛇嘴里更是天翻地覆,差点被颠的一把老骨头都散了,可他心中却一阵狂喜!
作为神兽,就连天降劫雷都不怕,又会怕什么来自外部的攻击?玄武这时候的状态只能说明它体内的秘境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也说明——玄离和骆云有很大的可能还活着。
仍在人形茧儿里颠簸的傅东楼不由得又气又笑起来——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啊?让玄武这般痛苦?难不成你们是要将秘境的天捅破吗?
想到这里,傅东楼再度开口道:“看来是你体内的秘境空间出了大问题,若是秘境消失也倒罢了,可若是别的境况……你可有信心在秘境出事之前将我吞吃?不如放开我,我或许还能帮你缓解一番。”
玄武蛇身并未回答,而是继续发狂地高昂蛇头,猛烈地在地上翻滚、撞击!
傅东楼自然极其不好受!
他手臂上的伤一直没有好,此时又需要抓牢蛇嘴的下膛,剧烈的颠簸让他手臂伤势再度撕裂,血液更加汩汩涌入玄武血肉之中,傅东楼便感觉到一阵吸取之力,这玄武竟是失了神智,看样子是哪怕下一刻就会肠穿肚破,这一刻说什么也要将他吞噬!
……
……
若非与识海中的水之极产生了极为强烈的感应,骆云完全不会觉得前面那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绿色小环就是他需要拿到的东西。
与先前在沧源不同,水之极在那里是即渴望又抗拒,而这里却全然不同,那绿色的小环对于骆云的出现似乎有一种亲和力。
骆云暗自摇头,自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此时拥有的水之极。
这里并没有如同西沙秘境那样留下什么白衣修士的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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