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洗澡,骆云也是将那柄奇怪的断剑放在身边的。
在他心里,对于断剑来说,被放出天狱峰反而更加不安全,昆仑元宗修为较高的人比比皆是,他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发现断剑里的神识。
但显然剑灵还算满意。
它“啧啧”两声,道:“此峰人少,甚好。”
这甚好二字,既是说它自己,也是说骆云。
骆云的修行之法,和旁人不同,这种不同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他走出的这一步,并不容易。
要知道剑灵当初所说的,不过是为骆云的眼前提供一道火花,一线灵机。
怎样做,还要靠骆云自己。
在石牢之中,骆云用了数天的时间将所有的情况都考虑仔细。
然后就是过程的方案,除了他打算采用的第一种,他甚至还多考虑了两种备用的方案,以及在真正的进行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可以采用的补救措施。
直到在神识中将三种方案都反复的确定过后,他才思虑体力、精力以及神识该如何分配。
那时,在石牢中陪伴他的只有断剑一柄,剑灵一个。
在迈出这一步的时候万一出了难以挽回的意外,连一个能救他的人都没有。
世间并没有万无一失的事,可是骆云要将这“一失”发生的几率尽可能降低。
这一步,他走了三个月。
引星,锁灵,护脉,导流,拓脉,相生……
每一个细节都如履薄冰。
金白、木岁、辰水、荧火、镇土每一条脉络上的第一个星窍接引星元之力的多寡要衡量,太多则容易冲坏细弱的脉路,太少,则还不足以流到下一个星窍。
然后就是五道分出来的神识锁住星窍,要保证这五个一层星窍里的星元之力多少完全相同,在产生流动之前,用神识紧紧锁住,不允许再有一分流失。
五个星窍之间的脉路太过纤细脆弱,所以还要再分神识出来,绕着这些脉络周围包裹了一层,防止受到大的冲击而再度断裂。
接下来便是导流。
不能一条一条顺次进行,需要用神识在同一个时刻开启这五个星窍流往下一个星窍的脉络的阀门!就算是星力流动,也不能听之任之,而是再度用神识控制着星力在脉络中行走的速度。
由金白脉的第一窍流往辰水一窍,由辰水通往木岁一窍,由木岁的第一个星窍向荧火进发,由荧火一窍前往镇土,镇土一窍里的力量也同时向金白脉第一窍前行。
此谓相生!
当五条流动的星力没有刹那偏差,同时从五个星窍同时出发,经过脉络,也在同一时刻到达了下一个星窍的时候,骆云的内宇界终于出现了一道微弱却不灭的星环!
那星环极其纤细,若以神识估量,在这内宇界中不过是毫厘粗细,其内有五汩星元之力在缓缓的流动,隐隐有生生不息之意。
那一日,天空忽的有些黯淡——远空中似乎还有几不可闻的雷声。
只是昆仑山常年暴雪烈风,天公肆虐之时偶尔打几声雷,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所以也没有什么人关注。
那一日,骆云终于再度感受到了在骆仙镇的时候,第一道试炼中,拢住蝴蝶翅膀的那一份喜悦。
修仙之路,每一步前行,每一次悟道之妙,都足以让人欣喜若狂、手舞足蹈!
他的身体、心灵、内宇界、神识,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洋溢在一种奇妙的氛围中。
骆云的双眼只睁开了一瞬,然后那两泓如同仙水清洗过的幽黑深潭便再度关闭。
他还有事情要解决。
稳定境界,他再度用了三个月。
在那三个月中,骆云仍是没有停止过探索和试验。
他要防止星元之力的逆流,若是换了流向,相生便会转为相克,他要让他的脉络牢牢的记住这样的流向,成为脉络的本能。
他曾经试图将这道环与其他星窍的所有联系都用神识关闭掉,只保留这五道相生的星元之力,然而在试了数日以后放弃了。
最终,在流在这道星环之内的星力之外,每个时刻,都会有极少数的星力沿着开启的脉络散去,骆云听凭它们散去,这未尝不是一种损失,但是同时也是对这一层以上的脉络的一种浸润!
他始终要向上筑他的高塔,而不是只在第一层盖一个平房!
在三年前,天狱峰峰顶,隐隐再度响起了闷雷的声音。
骆云的第二层星环出现在内宇境中。
与第一层星环交相辉映,极尽瑰丽!
此刻骆云安静的穿上了玄青色的衣袍,头发仍是披散着,为他带来一阵清凉的湿意,他将那柄断剑抓在手中,走了出去。
玄离早就回来,看到骆云有些呆愣起来。
他是早就做了心理建设的,他外出办事的时候,正是骆云养病的后期,在他临行之时,傅东楼说骆云无法引灵入窍,让他在外多留意与星窍修补相关的丹药、药材。
他回来的时候骆云已经被关入天狱峰多年。
没死已经是意外之喜,他已经做好了看到一个极尽沧桑衰老的师弟的心理准备。
可眼前这个一身玄衣、丝毫未见衰老、也没有沧桑,甚至脸上连个褶儿都没有的青年是谁啊?
骆云忍不住笑道:“师兄。”
玄离这个境界的人,到底还是察觉到了,也露出了真切的笑意,道:“恭喜师弟。”
“多谢师兄。”
骆云说这句话,自然是有两层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