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秘境之时,虽然颇受非议,我只当你是男子血性,与魔族女子有些往来,也不过是有那么两次救命的恩情,为了怕你生出心障,为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傅东楼怒斥道,“怎么,你还想妄图让仙门去与魔族合作?你此话一说出口,一旦被旁人所知,就会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你知不知道?和妖族还有可能,和暗蓬莱合作,你想也别想!”
他虽然是斥责,可话语里到底带了几分维护。
骆云心中感动,道:“师尊为了我好我知道,在昆仑元宗之中,弟子见到的性情最真的就是师尊、师兄二人,从不虚伪说话、做事,这是弟子之幸。”
傅东楼被他这几句不怎么熟练的恭维话差点逗乐,板着脸道:“你不必绕弯子,有什么话,直说吧。”
骆云道:“三界城先前与魔族就有交易,交易物中不但有两地产出的天才地宝,更有被七姓世家抓获的魔修,仙门虽然知情却一直默许,这件事,当年弟子回昆仑之后就与长老们汇报过,弟子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仙门晚辈,可这么多年昆仑和其他门派都丝毫没有动静,想必仙门是早已知情,并默许了这件事。”
“三界城所处的位置特殊,若真的不染纤尘,在那里也维持不下去。”傅东楼道,“权宜之时,行权宜之事,也算不得合作。”
骆云点点头:“师尊这样说,也能说得通。那么——”他仰头道:“早在数百年前,在暗蓬莱粹魔池边那一战,仙门真的是大胜而归吗?”
傅东楼闻言心神巨震!
他怎么也没想到骆云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的眸色渐渐沉暗下来,正待开口,又听骆云道:“既然大胜,为何没有赶尽杀绝?”
傅东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大可以说,当年仙门损失也十分惨重,想要铲草除根,代价太大——这是数百年间一直以来的说法。
“如果仙门前辈将暗蓬莱从这世上抹去,那留给后世的必定是清朗乾坤,哪怕牺牲再大,相信前辈们也不会吝惜自身性命……”
“你给我闭嘴!”傅东楼怒容满面道,“仙门前辈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为师何时将你教导成这般自私自利之人!”
骆云道:“师尊,弟子自身,从不曾有这种想法。当年仙门中人牺牲极大,昆仑尤甚……玄衡师兄,便是死在那一役。”
他提起玄衡,傅东楼心绪顿时一阵翻涌,感慨万千。
“弟子永远也不会有这种旁人活该牺牲的想法。”骆云再度重声说道,“但师尊也该明白,当年亲历过那一役的修士存世不多,没有亲历的心中有所怀疑,是再正常不过的。”
傅东楼又怎么会不明白骆云的意思。
这世上有的事情,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可有的事情,时间越长,反而越不会淡,还会勾起许多疑虑和猜测来。
粹魔池一战,明显就是后者。
当年在他们返回之后,便有人质疑为何不尽数剿除,只不过被压了下来。
还有仙门提出趁着暗蓬莱喘息之机再度增派人手,重攻魔族,也被阻止。
就连昆仑本门之中,如星天野等人都有了疑惑,像星百晓那种喜欢自己个儿找寻蛛丝马迹的说不定已经知道了什么。
过往种种,而今看来,就如骆云所言,处处漏洞。
傅东楼皱眉道:“不管怎样,这不是你该管的……”
“师尊不告诉弟子,弟子也还是要问。”骆云道:“难道当年不是仙门与魔族合作,而后定下仙门退出暗蓬莱、暗蓬莱魔族不跨海一步的协议?”
他看着傅东楼道:“弟子不懂,当年既能合作,今日为何不行?”
“你……你放肆!”傅东楼心中大惊!可他一时间却无可驳回,咬牙切齿老半天,方道:“为师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骆云复又低头道:“偏听则暗,请师尊告诉弟子,是不是这样的。”
傅东楼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会儿,最后颤声道,“我不管你从什么地方知道那道协议,可对于仙门和昆仑来说,都是不可提及的耻辱!”
骆云呼出了一口气。
果然是真的……
“已经攻到了老巢,却不得不因为某些变故与魔族结盟,这是何等屈辱之事……为师且告诉你,昆仑无时无刻不再等着重新攻入暗蓬莱。而今三界城中已经在着手布置传送法阵,要不了多久,昆仑修士便可往返于三界城与宗门之间……你休要为一时儿女情长便异想天开想要为整个暗蓬莱的魔族讨活路!”
骆云认真地道:“且不论徒儿想做什么,徒儿只想问一句……当初为何没能平了暗蓬莱?而今仙门的力量,会远胜于当年吗?就算是远胜于当年,那么粹魔池也已经不是当年的粹魔池了啊!”
他能问出这句话来,让傅东楼更加确定,这个小徒弟所知道的不只是表面那一纸协议,他更知道为什么会有仙魔之盟!
傅东楼只得苦笑了一声。
当真是不好糊弄啊!
他平缓了心情,道:“你想的太过简单了。无论如何,再度结盟去对付粹魔池,都是不可能的。”
当年的盟约,促成的原因之一便是事发太突然,没有一丝一毫缓解的余地。
无论是仙门还是魔族,要么合作对敌,要么就全灭在那里。
当年凡是打到粹魔池边的修士,又有哪个是顾命惜身之人?无论生死,不过就是命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