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筹眉心一直打着结,满脸愁容,和最初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会自动扩张的天地化魔禁术符阵会以符阵边缘的关窍处为根基,一旦魔气向外延伸到了一定程度,便会与原先的关窍形成脉络,勾连起来,当扩充的魔气再度形成一个闭环之圈以后,就会在原先基础上再度形成新的边缘关窍。
若是将这片区域的山石树木全部清除,从上方俯瞰,一定是极漂亮的圆盘形、阵纹繁杂而别致的一个大阵。
令狐筹内心越是这样以为,心头就越是沉重,下手便越是分秒必争。
最初还未摸清这规律的时候,他破坏阵法的速度尚还不及禁术符阵扩张的速度,而今却已经到了麟台山的边沿,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紫气从上方流淌而下。
平心而论,这已经很不错了。
这么多年,魔瀑的速度从未变得更大,这也意味着从暗蓬莱粹魔池中吸取魔气的幅度一直在被抑制。
也就是说,魔尊那边的确有在努力。
天地化魔,也的确不是暗蓬莱那边所为。
想到这里,令狐筹神色古怪地看着周围一圈实力不俗的魔族将帅,心中滋味莫名,百感交集。
他们在遭遇了第一批驭使魔兽的那三个青袍魔族之后,除了其中一个因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场殒命之外,其他两个着实十分难以应对,手下似乎有招之不竭的魔兽,三族就如同一起应对了一场魔兽组成的兽潮。
最后兽潮虽然被击退,却被那两个青袍魔族逃脱,那一战也对于三族而言,也不轻松,而其后遇到的防御力量则越来越大。
在破除最后一层外围的防御法阵之后,令狐筹这一组人和魔沿着禁术阵法边沿循环路渐进,而另外的主要力量则是直向万妖殿方向打出一条通道。
指派护卫令狐筹的是四个魔帅,除此之外还有五十名修为拔尖的魔将随同。
除了破除扩展的禁术阵法,为了防止阵法再度生长合拢,令狐筹还要在这些魔气交汇的关键地点设置灵阵——这点他还得感谢之前认识的那位昆仑长老骆云,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弄了那么多灵晶,但是管够的用。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一群魔族变成“亲密战友”,在这妖族密林之中翻来覆去地兜着圈子一点点靠近腹地。
他几乎从不与魔族交谈,实在也是因为这些魔族相貌丑陋,恶行恶状,说起话来百无禁忌。
只要令狐筹有什么指示,众魔便十分不耐烦,就算是“这人事多,将这人分分吃了算了”这种话,令狐筹也听过几百次。
若是令狐筹破解符阵速度稍缓,引来守卫的麟台山妖魔,众魔便更是怨气满腹,牢骚不断,时不时便要以“吃掉他”相胁。
唯一一个十分美艳的便是赤壶了,令狐筹想起之前在海上见到的另一个魔女乱莹,忍不住要想暗蓬莱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那么一点点灵秀之气全都注在了女子身上,男的个个丑不堪言,女魔却一个个都十分妖媚——至于这位赤壶魔帅,虽然面容姣好,但令狐筹反而更不敢跟她多有接触。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令狐筹实在也无法想象,魔族之中强大如同魔将这般,说话做事也如此简单粗暴。
虽然四个魔帅要好很多,但却完全没有要约束的意思。
的确也没有必要,因为当真正遇到敌袭的时候,最为拼命的也是这批口出恶言的魔族。
就在今日的一场鏖战之后,死去了四个魔将。
除了魔躯被焚烧一空之外,就连残留下来的魔婴和神识,也被魔帅全数消灭,真真是没有留下来一丝痕迹。
这已经超过了令狐筹的认知。
世人崇信轮回之说,仙门也不例外。
对于仙门而言,杀人不过头点地,人既然已经死亡,自然要魂归天外,再待转世。
连神识都不放过的除非是罪大恶极之人,又或者是那些囚禁人修死后的魂魄来铸炼魔器、甚至干脆吞噬神魂的魔族。
没想到魔族连他们自己都不放过。
令狐筹想不明白,便只得仍是默默在众魔修整的时候,再度张开一个小小的屏障,将自己包在一个独立的世界中潜心钻研天地化魔禁术。
只是赤壶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
“那四个魔族平日也只是和你说着玩的。”赤壶道,“他们有些遗言是留给你的。”
令狐筹有些愕然,回头道:“给我?”
“他们感谢你这次对战还施展符阵帮过他们。”
“他们说,平日里都是说大话,他们其实没有什么机会吃人修。”
令狐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若说入土为安吧,尸体都烧了,说好好投胎吧,人家神魂都没了。
“你们人修都说魔族罪大恶极,其实我们只是出生在暗蓬莱而已。”赤壶笑了一下,“人修八百年也见不到一个,去哪里吃?”
她想了想,又道:“吃人修的那些,以魔修居多。”
令狐筹更加没法接话了,只得道:“那……为什么会将神魂都灭掉?”
“我们来此之前,都立下了规矩,有点儿像你们说的‘生死状’。若是死在这里,就要将魔婴和神魂都化为灰烟,因为粹魔池的变故……粹魔池里那些可怕之物什么都吞噬,包括魔婴、神魂,这里魔气既然与粹魔池相通,为了不被利用,只要死了就立刻销毁。”
赤壶笑了一下:“就连我,包括两位魔尊在内,只要死去,都要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