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烨面色铁青,那口浓痰恶心地挂在他的袍子下摆上,他却没有去擦掉,只是紧抿着嘴唇,看着一地凌乱的尸首和无数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少将,”姜贺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沉声说道,“帝国没有闲钱养这些人,长老会也不会出资为他们修建住房,你是魏家的子孙,要尊重家族的意愿,维护家族的利益。”
一股熔岩般的炙热在魏舒烨的胸腔里横冲直撞,他双目血红,沉默不语。姜贺眉头一皱,对士兵一挥手,略略一点头。士兵们领命,顿时举起战刀就要继续杀戮。
“坏人!”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人群最后,一张小小的脸孔突然自母亲的怀里抬起,脸上并无泪痕,一双眼睛却是通红的,大声叫道,“骗子,你说了要带我们来帝都住不漏风的房子,你说了要让大家都吃饱穿暖,你说了……”
凌厉的弓箭瞬间射出,姜贺将军箭法精准,转眼间就终结了孩子口中将要说出的话,从口腔射入,血淋淋地由后脑透出!
“动手!”姜贺拔出战刀,怒声喝道。
“住手!”
年轻的少将陡然崩溃在孩子字字见血的话语之中,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两名士兵。
姜贺怒道:“抓住少将!”几名士兵顿时奔上前来,用上了搏击的手法,将魏舒烨紧紧地按住。
毫无人性的屠杀顿时开始,鲜血横流,血泥糅杂,上空传来了鹰鸩刺耳的尖叫,更加为这恐怖的屠戮增添了死亡的气息。一个硕大的坑被挖开,几百具失去生命的尸体被抛了进去,沙土迅速填满,士兵们骑着战马在上面来回地奔走踩踏,鹅毛般的大雪纷扬而下,转瞬就将一地的血红覆盖,连同那些见不得人的罪恶、失去人性的丑陋,一同深深地掩埋。
真煌帝都年轻俊朗、家世显赫、身居高位的贵公子当着自己下属的面失了态,为了一群身份低下的贱民失去了理智。
“少将,”姜贺走上前来,看着双眼发直地看着雪地的男子,沉声说道,“您不该这样,他们都是下贱的种族,身上流着卑贱的血,您不应该为了他们忤逆魏大人。您的叔叔对您的期望很高,没有您在,点将堂的魏阀子弟群龙无首,我们都等着您回来。”
见魏舒烨没有反应,姜贺轻叹一声,带着大队回撤,顿时战马奔腾。
半晌,荒原上就再也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年轻的男子久久地站在那里,漫天大雪纷扬,这个正元节,竟是这样寒冷。
藏在雪坡后面的两个孩子吃惊地看到那个身份高贵的魏阀少将对着苍茫的大地突然下跪,向着那些死去的生灵沉重地叩首,然后翻身上马,利落地奔腾而去。
许久,大雪仍旧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孩子挪动已经冻僵的手脚,摇晃地向前走去。
“你干什么?”燕洵一惊,愕然地站起身来。
孩子转过头来,面色沉静,眼神却有锋利的寒芒在凌厉地闪动,“我是下贱的种族,身上流着卑贱的血,你我本不该站在一处,既然不同路,不如早点分道扬镳。”
冷月凄凉,孩子的身影那般幼小,可是燕洵在后面远远看着,却陡然觉得她脊背挺拔得可以撑开这个腐朽的天地。大雪如棉,雪地上一行脚印渐渐拉远,向着大夏帝国的心脏,笔直而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在大夏皇朝口口声声说无钱供养异族流民而痛下杀手的时候,舞升平、香风阵阵,一派纸醉金迷之色。美人腰肢如柳,肌肤如玉,娇声媚笑,玉臂丰乳,“辛苦”了一天的大夏元老们,在这里卸去了白日里的儒雅衣冠,放浪形骸。
门外积雪树挂,丝绦飘扬,各色彩灯高燃,上元佳节,举国同庆,包括这些浪迹风尘的女子。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突然踏碎了魏阀大家长魏光的胭脂美梦,雪白长须却仍显清俊的耄耋老者眯起一双狭长的眼睛,挥手屏退了身前身后围绕着的十多名艳妆女子,女子们闻言齐齐整好衣衫,半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地跪退而出。
魏光端起茶盏,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靠在软榻上。
香炉里香气袅袅,团团熏香在上方轻轻飘散,形如细龙,竖直而上,隔着它们望去,一切都显得有几分迷离。
房门外响起了下属恭敬的声音,“大人,舒烨公子来了。”
也该来了,老者眉梢淡淡一挑,比他预计的早了点,白白浪费了玉娘的一场费心讨好。老人声音低沉,缓缓说道:“让他进来。”
房门侧开,一身样式简单,朴素到几乎不像贵族该有的月白色长袍闪进拾花酒市的天字第一号包厢,舒烨少将面色阴沉,没头没脑地开口道:“为什么?”
魏光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双眼微眯,看都没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见到长辈不知行礼,这是我这么多年教给你的礼貌吗?”
魏舒烨眉头轻蹙,墙角的烛火噼啪爆出一丝火花,时间静静流逝,年轻的少将终于低下头去,“叔叔。”
“这世上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分个是非对错的,景儿年纪比你小,但是在这一点上,你要好好地向他学习。”
魏舒烨眉心紧锁,沉声说道:“那为什么要派我去,我承诺过他们……”
“你是大夏七大门阀之首魏氏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身上流着先祖黄金的血液,是帝国尊贵的贵族,不需要对一群血统低贱的贱民有所承诺。他们生命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