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把天空也吞下去。火海下方烟雾弥漫,仿佛浸透了乌烟的浓云降到了地面。
沈宸站在楼顶,通过望远镜能看到远处的浓烟和火焰,那是在沪西的方向。
此时,他还不知道生火灾的原因,更不知道因为这场火灾而使他的计划遭到了挫折。
当时中国特工在上海展开了神经战,以打击日本侵略者的气焰,振奋民心士气。
而日本侵略军和特务在遭到袭击后,往往找不到明确的目标进行反击,就在占领区滥杀无辜。
几乎每次有军人或日本人遭到刺杀伏击后,日军都会处决一批无辜的当地中国人,以残暴的行径,散播恐怖气氛。
在上海的郊县,如崇明的沈家镇、庙港、南星镇、新安镇、永安镇、猛将镇、三光庙等地,以及虹桥机场以西的青浦县东部,沪西苏州河沿岸,就屡遭日军疯狂的扫荡和报复。
而这次,因为忆定盘路(今江苏路)、诸安浜、大西路(今延安西路)汪家弄一带,经常有爱国志士袭击日本宪兵。
日军便借口该地区出现“恐怖分子”,放火焚烧诸安浜、汪家弄、曹家堰、法华镇一带数百间棚户简屋。
而当公共租界消防队闻讯赶到时,又被日本宪兵队拦阻,不准救火,以致数百间棚户简屋尽被熊熊烈火烧毁。
随着这一残暴行径之后,便是数千名难民的无家可归,不得不流落街头。因为时值冬季,难民中的老幼妇孺因为冻饿而死者无数。
“师父,我不能跟着您嘛?”狗子拿着一个夹肉烧饼,边吃着,边和沈宸在争取机会。
沈宸摇了摇头,说道:“跟着我太危险,在上海更加危险。你和你师姐明天就离开,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去。”
狗子垮了脸,连烧饼也吃不下了。
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一只非常脏、非常瘦的手,狗子正走神,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手里的烧饼便不翼而飞。
抢烧饼的是个很瘦的十几岁的少年乞丐,大概是饿了很长时间了,他想跑,可又跑不快,很快便被狗子追上。
少年满脸的泥垢,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洗脸了,脏得看不出样子来。
面对狗子,他象只走投无路的小鸡,停顿了一下,冲着手里的烧饼吐了几口唾沫。这样就是再给还别人,人家也不要了。
然后他弓着身子,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只留给狗子一个后背。
狗子知道这个伎俩,打骂由你,我只管吃。他举起的拳头落了下来,后悔不该撵他,这样的冷天,这乞丐却衣着单薄而破烂,披着几条破麻袋。
“小兄弟,你拿着吃吧,我不要了。”狗子苦笑了一下,看着沈宸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少年乞丐动了动,可还是没回头。
沈宸抿了抿嘴,温和地说道:“小兄弟,我这里还有一个,你想吃就拿去吧!”说着,他走近两步,将纸包递了过去。
少年乞丐停止了狼吞虎咽,飞快地转身,拿走了沈宸手中的烧饼,度极快,令沈宸和狗子都愣了一下。
“走吧!”沈宸低沉地说道,转身走开了。
受到了这次小插曲的影响,再见到曹炳生时,听着他的讲述,沈宸也没有多说,只是四下瞅着。
空气浑浊而浓厚,有泥水味、垃圾味、汗味、油烟味、香火味,还有附近炭火炉上烘烤食物的香味。
聚集的难民,他们臭气熏天,肢体残缺,憔悴衰弱,缠绕不休。
其中还有怀抱婴儿的难民,她们相互间你争我夺,嘴里不作为一地哀叫着,“老爷,太太,可怜可怜吧!孩子快饿死了!孩子快饿死了。”
纷乱、嘈杂、悲惨的景象让沈宸半晌无语,然后上前拉住了曹炳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让兄弟赶跑这些可怜人。
大批的难民涌进租界,但凡象是能够栖身的地方,都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这处曹炳生给沈宸找的杀戮之地,也不例外。
幸好沈宸还没有开始布置,这栋废弃的破楼里还没有满是陷阱和杀机。
“可怜可怜吧,老爷,太太!”
“可怜可怜吧,叔叔,大爷!”
即便都是难民,也还有濒死的和强壮的之分。
一个盲女瑟缩成一团,紧紧抱着她的爷爷。爷爷双眼紧闭,只是眼皮偶尔动一下,显示还活着。
灾民太多,这对孤苦的爷孙俩已经没有力气与人争夺一块避风挡雪的地方。
盲女那犹如梦呓般的喃喃乞讨声,象垂死病人的呻吟,飘进了沈宸的耳朵。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停留在盲女脚边的胡琴和破碗上。
狗子看了看沈宸,从兜里掏出两块钱,走到盲女跟前,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把钱扔进小笸箩里,却直接塞到了那盲女孩手中。
盲女凭她那盲人的特殊听觉和感觉,知道往自己手里塞钱的是个年轻男人,不停地低声道谢:“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看着那盲女真诚感谢和虚弱的样子,狗子觉得嗓子眼有点紧,伸手揉了揉眼睛。
他走开两步,沈宸侧头对狗子低声说道:“一会儿,你把她和那老爷子送到家去。”
沈宸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座房子也将随时放弃。
他给了冯老头儿和冯二妮一笔钱,待他走后,父女两人便会搬去石库门房子,香取小忍就要搬出去了,也就空出了屋子。
给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