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前世做惯上位者,对君王的心思最是清楚。
皇帝最怕的事情莫过于驻边将领大权在握,手下悍将全都只识将领,不认君王。
一旦如此,将领再功高盖主,性情桀骜不驯,很有可能谋反取而代之。
这样的情况,皇帝为了免除尾大不掉的未来,必定会采取措施,柳家拖了十五年,就是再拖十五年,也一样会面临这种结局。
长宁闭上眼。
外祖父张扬的个性她也是有印象的,他强挑突厥老可汗,缴获的宝马铁鞍全部都留作自用,虽然是从皇帝哪儿讨得了圣旨,但长宁从皇帝那儿的奏章中看到。
全都是后下的旨意。
也就是说,当初外祖父根本就没有按制献上战利品,而是全部据为己有。
这些事虽说都是柳一战自己拿的主意,但长宁相信肯定也有这群乱表忠心的将军们的吹捧误导。
“少主,您这是什么意思,皇帝滥杀忠臣,难道我们还要继续效忠他吗?”和单将军一起的那个黑衣人比较理智,听出了长宁的意思。
“不要说了,她已经被皇帝迷惑了双眼,让她回去做她的公主吧,我们就当老将军没有这个外孙女!”单将军却是个暴脾气,挥手就要走。
黑衣人看向长宁,长宁面无表情。
“嗨,”他叹了口气,带人离开,忽听长宁转头一句:“站住。”
“少主?”黑衣人充满希冀地回头。
长宁上前一步:“药圣留下的解毒丹药呢?”
单将军陡然发起火来:“你要圣药干什么,给狗皇帝延命吗?”
长宁登时眯起眼。
“你可知道,你现在这番言辞,已经彻头彻尾坐实了外祖父谋逆之名。”
“坐实就坐实!反正老将军也要一辈子背着这个污名,坐实了又能咋样!”单将军已经不讲什么道理。
他满心都是怨气。
黑衣人看到场面不妙,立刻劝和:“少主息怒,我们没有拿什么药。”
“此墓不是药圣弟子墓吗?”长宁蹙眉。
黑衣人:“是,这附近就这一个大墓,要不是渭南县令那个狗贼跑到这附近挖墓,我们也不能发现这个墓,不论里面有什么,肯定不在我们手里。”
长宁打量他们:“撒谎。”
单将军脸色一绷。
长宁:“你们知道我拿药是为了救我祖母。”
单将军偏过头去。
“外祖父已经没了,我不想再失去这个亲人。”长宁走上前。
既然这里是药圣弟子墓,那圣药一定在里面。
“你们比渭南县令了解里面的情况,怎么可能没找到药。”长宁攥紧拳头。
单将军不语。
长宁眉头紧皱,这就难办了。
如果所有的药都在郑贵妃手里,她该怎么夺到手。
长宁瞬息间想到数十种办法,包括假死,包括以七皇子性命相逼,但可行性都微乎其微。
郑贵妃为了扶三皇子上位,肯定已经做好了牺牲小儿子的准备。
至于假死。
郑贵妃既然下狠手杀她,必定已经想到了她死后要怎么安排,假死只能是成全郑贵妃。
“你真的那么想要圣药吗?”单将军突然开口。
长宁扬眉。
果然有转机!
“药在哪里?”长宁挡住单将军的路,问道。
单将军和黑衣人对视一眼。
黑衣人满脸无奈。
“非是我们不愿,而是我们也急需这药。”黑衣人道。
长宁心弦猛地一颤,咚咚快跳两声。
她想到一个可能,但又不敢相信这种可能。
“谁要用?”
她声音有些颤,像是不敢问出口,就怕会震散这个美梦。
“公主殿下还会关心是谁吗?”单将军冷嘲热讽,下意识地将手中长枪放到背后。
在他眼里,长宁已经是一个被公主身份迷了眼,一心攀附权贵的女子。
这样的人,不管他们是为谁拿药,都不会改变她的决定。
长宁却眯起眼。
那长枪的红缨穗在月光下流动,一段编成一绺的麻花闪过。
“这枪!”长宁猛地上前一步:“枪是哪儿来的?”
她想上前看个仔细,单将军却将枪藏起来,神色躲闪:“你不用管它哪儿来的,总之与公主殿下无关。”
长宁连环弩一横,挡住他的去路。
“这是我爹……我舅舅的枪,应该在庆安县柳家放着,你们把它偷出来,想做什么?”长宁喝问。
她记得很清楚,这枪上的麻花辫还是她躲藏时无聊,偷偷编的,想给她爹一个惊喜。
没想到,这个惊喜柳将军却没有机会看到。
虽然现在证明柳将军不是长宁的亲生父亲,但毕竟也是她的亲舅舅,长宁纵然叫了皇帝八年的父皇,但对柳将军这位父亲也一直没变过。
“舅舅,这才不过半年时间,大小姐变得可真快。”
长宁闭上眼,不管他说什么只问一句:“枪哪儿来的,要救的又是谁。”
她逼近,连环弩勾弦在上。
“告诉我。”
单将军还想负隅顽抗,黑衣人却拉了单将军一把。
“我们得到消息,说当初并柳家人没有都被处斩,还有人活着。”
长宁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
当初她被人强迫着押走,亲眼看着外祖父等人人头落地,从未想过还会有人活着。
而且,即便到了最后,她执掌朝廷大权,也从未听说过有柳家的人活着。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