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初不是没有盘算过,对比其兄心性,假若皇嫡子登基,自己这延久王府,日子必当好过些许。然则,对于古云渥,古云初心下虽是七分畏惧,亦有三分情义,加之自己根儿上并非大邪大恶之徒,即便想把自家书房做了偃月堂,拟将东宫玉阶当成连云栈,怎奈上忧着国下念着家,思虑沾滞实在太多,一干事体思量个一遭,轻重利弊掂掇个三刻,其到底是咬不下牙使不出狠,无能为奸,施行不得。

可眼目前,古云初是三魂少二七魄剩一,脑子里直愣愣陡然冒出一个念头:如今再想东宫易主,一时怕也寻摸不着旁的人选。现下这般,算不算我求仁得仁,得偿所愿?

一旁,容约及楚斗贞亦是分别由二三内卫押扣着,双膝跪地。二人强扭着脖颈面面相觑,心内抑不住满是惶惑。

初一时,三人依循旧计,一面同中宫厚贿宫将假意周旋,一面压着攻守两方心下惊惧,使尽解数,好教那战火将熄不熄,未有烧在明处。僵持约莫半个时辰,也不知是从哪处突然冒出些顶盔贯甲的弓弩手,左突右击,激弦发矢,迅雷不及掩耳架势,便将那帮子失节倒戈之辈一个不留杀了个干净。

死守宫城之兵将见状,莫不是群情鼎沸,斗志昂扬。

古楚容三人见各自未有伤及,前后暗呼一声“好险”,自家悬心方才落腹,再踮踵瞧瞧弓弩手来处,稍一寻思,心下不由大喜:想是国主平安退出离宫,依约回返王庭。其既平安,尤是可贺。然则,转念再想,几人脑内倒又生了三分疑虑——初一时,可是国主令我等减少伤亡,兵不血刃,怎得眼下,其却一反常态,摧枯拉朽一般将这乱臣贼寇翦除殆尽,未剩下半张活口?

静默一刻,几人方见数名弓弩手冲着自己行了过来,为首的一员面色赤红,天苍一鼓,抬声便喝,“尔等且拿了三个乱魁,好教我们往国主驾前交差!”

一旁守宫兵甲一听,皆是跃跃欲试,哗啦一声围在古楚容三人身边,口内呼呼喝喝,不管不顾,瞧着三人右拳作挡,这便来个进身抹眉红,一鼓作气,甚是熟滑,直将三人眼目按得昏黑发胀,晕头转向。

楚斗贞原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既然眼下人信不得自己,那便先脱了围困,再往国主那处求一个公允。替君除暴的功可以不为人知,助纣为虐的黑可是断不能往自己身上抹。如此思量着,楚斗贞早自丹田提了口气,右臂一抬,扎个架子,便要使一招“八步打金灯”,擒贼先擒王。孰料得尚未施行,左右古云初容约倒是先搭手卸了他的气力,三头一聚,六眉一攒,已然听得古云初低声劝道:“楚兄切莫心急。此一时,兴许皇兄尚有别策,欲借此举揪出更多投叛之人,抑或押我等同中宫来个三曹对案,免得空口无凭,教那人搬弄情分,反倒显得皇兄无义,罗织罪名。你我同其对抗,岂不落人口实,自当顺水推舟,随机应变为妙。”

此话一出,楚斗贞脑内倒是登时澄明起来。细细一想,直觉古云初之言很有几分道理,如此一来,这便泄了丹田之气,软手软脚,虚虚抬了右臂晃个一招,眼瞧着不远处早年间自己帐前那几个亲信部下,不自觉再将腰板挺了挺,方于面上显个风雨凄凉状,还未定神,面门一凉,双目已为个兵士一掌击中,紧接着便是两眼叮叮冒金星,双耳嗡嗡放响箭,心下一怒,楚斗贞禁不住骂骂咧咧道:“好个…好个小兔崽子!”

便是这般,三人五花大绑,前胸后背的麻绳扎得跟捆肘卷似的,又密又紧;为人推搡着,踉踉跄跄灰头土脸行到了殿上。

初一入内,三人几要为眼前情状活活惊杀:只见得古云渥瘫坐地上,残泪未销;膝头所靠,正是当今三皇子生母、得尽君恩的西宫娘娘。惜的亦是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叹的还是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在其一旁,尚还端端正正依着高矮长短摆放着几十具尸首,细细观瞧,正是除却中宫所诞子女外的所余皇嗣——男三女七,俱无气息;还有已得了分封的妃嫔八位,以及初承雨露位份在望的宫女三人。

容约见状,脑子里又是嗡的一声,膝跪在地,却是觉不着自个儿身肢重量,心下不住念叨着“死了?都死了?于李兄,这便是断子绝孙之害;于钜燕,不啻于覆国灭族之危!孰人之恶?孰人之过?”

一面思忖,容约一面硬将脖颈转个两转,好将殿内四下一番打量。如此一瞧不打紧,竟见殿内四角,平地起孤堆,瞧着似小山一般。其前分立一站殿将军,俱是虎目放光,气冲牛斗。四将两臂皆是支棱,一手叉腰,一手摸刀,严阵以待;怕是外人稍有异动,便要劈头用那长刀同其打个招呼。再瞧那些个尸首,有男有女,难辨忠奸。有些伤处正在颈上,喉骨早是断了,只留了一层残破薄皮将头项同身子相连;还有一些,天灵盖上直挺挺插着箭矢,只见白羽稍许在外,竟不知箭头没入颅腔几许,可是早将那一颗脑子搅匀打散,拌成了米汁糊糊一般?思及此处,其鼻凹一缩,直感四面八方尽是褪不去的腥气。

容约膺内满是烦绪,口齿稍开,却是不吸不吐,直想干呕,待到憋得面如金纸,这方想起来长纳口气,随后九曲肠一阵翻腾,终究是倒了两口黄水出来。候个片刻,其目珠一偏,同楚斗贞对视一面,未有片言。

眼下楚斗贞两目一定,只觉眼前一抹黑,不知为何,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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