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自动。黑莲轻微摇晃,似有所感,合拢的花瓣上滑落甘露,如同不舍之眼泪。
和原本的轨迹不一样,一莲托生圆寂之后,并没有在蒲团上留下干枯的金身,甚至连一点遗蜕舍利也没有留下。这位超然未来的佛者似乎早有预料到这一天,煞费苦心为徒弟请来了严师梵天一页书,还留下遗言写在兰若经手札背后,大意就是这本书为游历北域所得而成,合该为北域众僧所有,让徒弟将经书送至某一佛寺,允众僧无条件取阅。
之前九峰莲潃所产生的异象,并不是因为兰若经出世,原来是一莲托生终于修行圆满,劫尽升天。就和许多年前一样,一座荒山因为一位魔者在这处山洞里羽化成佛,从此出现了拥有佛脉存在的九峰莲潃。
“佛友历劫归去,你不必悲伤,合该替他欣喜。”梵天站在秦晓川身后,看着他俯身朝蒲团三拜,成全了一世师徒之缘。这样算起来,秦晓川已经见证了两个和尚羽化西去仙山,堪称孽缘。其实他手中的兰若经封皮背面,还藏着另外三个字,是用指甲掐出来的痕迹,不仔细摸还感觉不出:
‘还俗去。’
大概一莲托生自己也觉得,徒弟和佛门太过有缘,这样不行?
在师尊书写兰若经的时候,秦晓川曾多次接触过这本书。所以他能感觉出背面的细微凸凹,一页书却并未注意。
“吾将要前往万圣岩,你可与吾同去。那里为中原佛脉之一,亦是佛友一莲托生之出身故地。”梵天凝视秦晓川,语气不容拒绝:“此地佛脉,支撑不了你之修行!”
秦晓川站起身。
如果不是兰若经书册后方,有不知道什么原因像是来不及拿起笔匆匆用指甲划下的那三个字。如果不是之前就知道万圣岩避世已久封门千年,也许鼎鼎大名的一页书这样一说,他就应了。
——也就不会忽然想到,为什么鸠盘神子羽化成佛能够形成九峰莲潃,一莲托生成佛却不能让九峰莲潃成为适合徒弟的修行之地。秦晓川更不会心中一沉,慢慢开始琢磨一页书话中的意思。
万圣岩并不是一个能自由进出的地方,进去之后当真不是被囚禁,并且真正要一心向佛吗?
秦晓川心中有点慌,但是确定自己当和尚以来虽然动过武,但手中绝对没有染上血。他握紧木杖,缓缓转身,还是坚定地表达自己的心愿:“我想留下。”
一页书沉默。
梵天:“唉!”一声叹,没有恶意,只有一丝了然天意的无奈。
“红尘纷扰,无尽劫期不远矣!”一页书手持拂尘,慢慢开口。天意如此,佛者也不再强求。虽然在他看来,旧友之徒一身因果缠绕,去万圣岩修行对日后佛门最为有利。但佛者,一向随缘。“吾与你有半师之缘,也曾答应过你师尊传你一门绝艺。”梵天语气平静,三分果决:“你可自行选择。”
难得的好机会,一定要好好挑选!
但不知道为什么,手握兰若经,秦晓川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的状态一定不对,这样不行,机会有限要珍惜。但这个机会,当真不是一莲托生用“死”所换来的吗?
“那么,大梵圣掌?”
几乎没有思考,秦晓川已经脱口而出。梵天拂尘一扬,干脆利落:“可以。”又问,“你决定了吗?吾本以为,你对破甲尖峰七旋指更感兴趣。”
黑历史啊。秦晓川点点头。他想起当初在这里和一莲托生的一场对话。一莲托生问你想学什么,当时他回答大梵圣掌。之后忽然间,久不入江湖的梵天一页书亲自降临北域。一莲托生平时不显山不显水,好像也没有真正去教过他什么。但也许果然应了那句话,他是一莲托生的因果,一莲托生反过来亦是一直在成就着他。
“大梵圣掌,就学这个。”秦晓川再不迟疑。
半师之礼成。
一莲托生早有托孤之意,从此之后,他与一页书之间拥有半师之谊,成了梵天的责任之一。
这之后,三日传功,六日说法。
第九天,梵天一页书亲手从莲花池中连根将黑莲拔起,与秦晓川做了一个约定,百年后无论秦晓川是否还留在佛门,一定要再回到此地,替黑莲等一个缘法。秦晓川看着不知道因为什么一直没能化形的黑莲在一页书手里索索发抖,出口应承下了这件事。入佛门修行之后,好像心中有些开了窍,秦晓川好像也能明白黑莲不能化形的根源也许就在自己身上,比如那已经被融化成一团废铁的朱厌剑。
又过数日。
前来朝圣的北域诸佛门在九峰莲潃上扑了个空,下山后却听闻钜锋里派出高手已开始护送圣物兰若经在北域各大佛寺之间循回展示。兰若经为九峰莲潃之圣者一莲托生亲笔书写,内中不但记载有北域各地风土人情,更有条条佛理警示,甚至传闻还有一莲托生一时兴起录入的奇功异法。对诸寺院而言,当然是最看重兰若经中出自一位羽化成佛的圣者对人间事之修行心得。但对于一些觊觎三教密招的武林人而言,或许是经书里夹杂的秘闻更吸引人些。
不出十数日,收到黑道中某些消息的钜锋里紧急加派人手,给已遭遇数次盗贼的兰若经巡展之旅有史以来最强的守护。在北域这处地方,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比钜锋里这种根深蒂固的地域性组织严密而强悍了。
所以,依然没有还俗的“持莲禅师”离开得还算放心。秦晓川人不在北域,而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