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细细一览,就能发现,阮沃才的字格局略小。他不知,阮沃才这数十年来朝思暮想要雪耻。
因此埋头苦练书法,以期有朝一日终能踩崔尧臣于脚下。但这恰好犯了书法的大忌,心浮气躁,闭门造车,满怀仇怨,反而阻滞了字境的感悟。
一颗仇恨焦灼之心早已将自己烧的。
而这点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成败在最后一行。
崔尧臣写到结尾处,“去而复返,暮霭归心”八字忽然蹦出脑海,笔锋一顿。适时将字境中的奔马勒止在悬崖边,由极动至极静,骤然岳峙渊停,这一立,将一位文武大将胸襟气度儒雅之风,表现的淋漓尽致。余韵妙到巅毫,实在是神来之笔。
而阮沃才并未收势,匹马奔出了纸外,那字境肆意未收,脱了缰拉不回来。虽然恣肆,却少了一股执掌天下运势的雄风伟略。
仅凭这一点,判出了胜负。
阮沃才咬牙切齿道:“不愧是圣手书生!”
这句话中充满着恨恨之意,却并无嘲讽的意味,实是句真心实意却极不情愿的褒扬。
“但你别着急,来来,来,我们还有第三场!”
他说着话,整个身子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崔圣手忽觉不对,瞧阮沃才形貌,乃是八尺男儿,虽算不上仪表堂堂,却也殊无猥琐之态,仅凭着他将其父赶下圣手坛,能生出这莫大的仇怨?
想到这里,崔尧臣抬手道:“慢着,我和你是什么仇?我崔尧臣不怕结仇,但我要知道是什么仇。”
“我父亲过世之后,我发誓要将你赶下圣手坛,像你对待我父亲那样对你!”阮沃才双手攥着桌角,能明显感觉桌子在抖动。
“我怎么对待你父亲了?”崔尧臣莫名其妙。
“他本就多病,你当了圣手之后大肆敛财,我家中借贷振兴家族的钱被抽走大半,父亲是一气之下而死的!”
“还有这么回事?”崔尧臣诧异莫名,半晌不能言语。
当年阮江天被崔尧臣夺取圣手的称号,这本也没什么,毕竟论及资历,他也当了十年名誉圣手。人的名、树的影,崔圣手吸金还是很快的。
可是这阮江天为复兴祖业,夜以继日笔耕不辍,兼之筹措大事,早已掏空了身子,久积病患。忽而从天而降如此打击,一时受不了,引发了身体中的旧疾,就此猝然卧床,没多久就病逝了,如此就结下了梁子。
当时的崔尧臣被圣手的尊号冲昏了头脑,陡然被捧至高位,尽览下界风光。因此目中空空,傲气的很。整天忙着搜集宝物,竟连前届圣手的死讯都不知,更别说吊唁问候。
崔尧臣终于回过神来:“我对你父亲的离世深表遗憾,不过此事你说得略有牵强?你父亲本就体弱多病,身有宿疾。我和他是正常竞技比试,我赢了。他卧病而亡,你们就将他的不幸辞世算在我的头上?”
阮沃才怒气冲冲道:“你说我废话多,我看你废话还多,闲言少扯,决赛完后再说!”
崔尧臣有心化解这桩仇恨,温声道:“何必如此焦躁!我们先坐下喝口茶,再比试也不迟!”
阮沃才不领情,冷冷道:“不必劳烦了,喝茶有的是时间,先一决雌雄!”
“一决雌雄?这话说的!”崔尧臣见他冷言冷语,心道,我和你父亲是一辈,哪轮到你在这样嚣张,便不再热脸贴他,揶揄道:“那就动手吧,最后谁输了可就真是雌的了!“
元清掷出骰子,忽然脊轩感到骰子边一阵微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他下意识地微微一抬手指,清风骤起,骰子咕噜噜滚落在地,正面写着“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