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撵车上的钟羽晟望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大海,一时心内百感交集。
终于能离开赤厘国,回魂牵梦绕的云梦故国去了,可谁曾想竟是以一种这样的方式。钟羽晟只觉造化弄人。
自从神医宇文鹤给钟羽晟诊治过以后,他就有正当的理由斥退那些无用的庸医的侵扰了。虽然宇文鹤只给钟羽晟开了一些丸药,但是,服用后,钟羽晟双腿上的病症的确得到了明显的抑制,快一个月过去了,腿上的灰白色鳞甲和裂纹也只蔓延到了膝盖,没有像以前那样疯狂的滋长了。
虽然,钟羽晟依旧神情沮丧,但是他也逐渐接受了自己双腿瘫痪这一既成事实。他让申屠昌请珲御城里最好的匠人给自己打造了一辆撵车,这样,在平地的时候,也终于能凭他自己的努力活动一下了,不用像以前一样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五天前,他终于等到了申屠钦海同意他辞官归国的答复,只是申屠钦海要求他先去神京城,请京城的御医给他诊治诊治。估计这个昔日的大哥对自己还是不放心吧,想亲眼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瘫痪了。
所以,两三天前一大早,钟羽晟就辞别了送行的申屠昌等众人,让人把他连撵车一起抬进了南下的海船,准备拔锚了。
“钟兄,此地一别,孤帆万里,再次相见已不知要何年何月了,兄此去后,小弟定当日夜盼望钟兄的好消息,若有需要,请随时召唤吩咐,小弟定当竭心竭力,万死不辞!”
钟羽晟的耳边久久的回荡着申屠昌这情意深重的话语,在赤厘的这几年,自己这个半吊子文官,真是多亏了他的照拂。现在自己和这个当年的三弟都已是年近半百之人了,此时一别,兄弟间还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钟羽晟心内有万千感谢的话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心事重重的拥抱了下这个昔日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郑重的对他说道:“贤弟,保重!”
……
他们的船从赤厘国的珲御城出发,大约要在海上航行四天,然后将在汾犀河口进入内陆水系,沿着汾河西进,大约半个月左右就能到达神京城。
本来从赤厘国回神京,也能走陆路,骑马翻越焉之山,只需十天就能抵达。但是现在钟羽晟双腿已废,无法骑马翻山越岭,所以他只能忍受这颠簸晃荡的海船之苦。
好在这一路风帆顺畅,几乎没有遭遇什么大风大浪,他们的船就稳稳当当的经过了广阔的珲御海湾,从昆玉海一路南下,绕过了浮玉半岛,顺利到达了汾犀河口。
这汾犀河口是汾河和犀牛河两条水系的入海口,水深浪阔,奔流湍急,十分的壮观。
这汾河原本是一条通海的小河,炎夏朝廷为了运送赤厘的矿产和钱币至神京城,指挥民夫不断人为的拓宽加深,再加上天元立国以后也不断地修缮维护,才形成了今天千帆相竟的繁忙黄金水道。
钟羽晟坐在撵车上望去,只见河口处白鸟翔集、鱼虾成群,有很多渔民趁着鲑鱼洄游的季节,在河口处下网捕捞,还有从赤厘国运送钱币和矿石以及从天元运送粮草物产的船只都在此汇集,一时海面上舟来船往、络绎不绝的十分热闹。
而在两岸的河滩上,野马、犀牛遍地,各种野草沿着河岸肆意生长着,有些有茅草有一人多高,风起云涌,长长的草叶随风摆动,一如翻腾的波浪。在这些茅草里面就藏着罕见的长牙象和肥硕的独角犀牛,它们的牙齿和犀角都是珍贵的物产。
天元国的东部和北部多高山密林和幽深峡谷,土地辽阔、人烟稀少,唯有这两条河流冲刷出的河口三角洲地区土地肥沃,农田密布,物产丰饶,是东北地区有名的粮仓。
所以,扼守汾犀河口的汾阳城,是天元帝国北部的富庶重镇,也是天元最好的战马——汗血马的驯养地。
此时,驻守汾阳城的是钟羽晟的岳父——河浦郡王汪师捷。汪师捷是汪碧云的生父,又对钟羽晟有过养育之恩,钟羽晟对他十分崇敬,想要借此机会拜访一下他的这位老岳丈。
所以,当他们的船缓缓的通过汾阳城那巨大高耸的入海船闸之后,钟羽晟就命令船只暂时减速靠岸,向着高耸在河岸峭壁上的汾阳城驶去。
汾阳城两旁的巨大山岩被雕刻成两匹仰天嘶鸣的汗血宝马的模样,远远望去,气势磅礴,令人感觉无比震撼。据说这还是汾阳城的筑城者汪宗虎时代雕琢的,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
钟羽晟注意到,历经两千多年的风雨洗礼后,这两匹巨石宝马雕塑已经被侵蚀得有些残损发黑,有些石壁上甚至长出了许多的杂草和松树,似乎在预示着一种昔日辉煌的没落,但是依然掩盖不了那铸造者赋予它的雄浑气势和雷霆之威。
钟羽晟的海船在宝马山岩的马尾处靠了岸,汪师捷的弟弟汪经略和汪碧云的弟弟汪奇正已经早就得到消息,在码头上迎接了。
这汪家的家主似乎都有一个怪癖,就是喜欢纳年幼的女子为妾,然后以老年得子为荣。当年,汪师捷的父亲就是在他六十四岁时才有了汪经略,然后没两年自己就一命呜呼了,所以汪经略甚至比他的大侄女汪碧云还小半岁,钟羽晟也不得不称他这个小时候的玩伴为叔父。
而现在,汪师捷也是在将近五十高龄时有了才有了嫡子汪奇正,汪奇正比钟羽晟小二十多岁,现在还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钟羽晟和汪奇正只有在他还是婴儿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