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彦明站在明庶城西门上的箭楼屋廊往下望去,只见城门前宽阔的平原上,浩浩汤汤的洪水还没有完全退尽。大水过后,留下了许多如圆镜一般的水洼,遍布在明庶城的四野。
许多阵亡将士和牛马牲畜的尸体还未来得及掩埋,被洪水泡得发白肿胀,沾满了蚊蝇,四处都是一副凋敝凄徨的破败景象。
一些无家可归的灾民,扶老携幼,正聚集在西门外,苦苦哀求着守门的军吏,想让他们将自己放进城区。
明庶城内,也早已是饥民遍地,他们三五成群的围坐在城墙下或者各个街道的角落里,伤寒饥迫,正在痛苦的呻吟着。一些面黄肌瘦的本地兵士们正负责在分发粥食,那些孱弱的士兵和新到此地的朝廷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稍远处,遍历战乱和水患的小村落,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人烟,几股袅袅的炊烟正从破败不已的茅屋窝棚之中升了起来。然而这只让这饿殍遍野的惨乱景象更加的触目惊心。
申屠彦明望着这人间惨景,只觉一阵锥心剧痛。灾荒战乱,给原本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普通百姓,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这皇皇天下,何时才能真正获得长久的太平,让这些可怜的生民们获得片刻的喘息繁衍之机。
申屠彦明只觉有一股难受的愤懑之情梗在胸间,他生气的转过头去,严厉的质问石桂荣和潘署凤道:
“这就是你们说的已经妥善处置了大战的善后问题?这就是你们说的已经组织抗险救灾和赈济灾民了?那些阵亡将士的尸体,为什么还没掩埋?!那些在城外哀求的无家可归的灾民,为什么不放进城来安置?!”
看到申屠彦明怒目圆睁的训斥,石桂荣立马吓得扑倒在地,诚惶诚恐的请罪道:“卑职该死,卑职办事不力,请太子降罪!”
“太子殿下,你这……你这发情绪也要讲道理啊!你是躺了好几天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些事情处理起来有多棘手!受这赤水河决堤和大雨的影响,不仅明庶城,附近好几座地势较低县城都被淹了,你知道这城外的灾民有多少?我保守估计啊,有二三十万,你不知道我们组织去水中救人就费了多大功夫!都放进来?拿什么给他们吃?!光是城内这几万灾民,已经快把我们存粮吃光了!”
见申屠彦明不顾实际情况的胡乱指摘,潘署凤在一旁毫不客气的抱怨道:
“还有你说的这些这些兵马尸体,我们已经掩埋好些了!这几天又是大雨不断,好不容易昨日才完全停雨,洪水一退我们就去清点战场了,大部分天元士兵的尸体都掩埋了,剩下的这些是新露出水面的和大部分北邙人的尸体,一时间哪里掩埋得及!”
“潘帅!我知道情况紧急,你们也费了很多心思,可是现在乃非常时期,必须要竭尽全力!这些灾民在外哀求,我们怎么能置之不理?哪怕是从军粮里克扣一点下来,也要先救人!还有那些尸体,不管是不是自己人的,任他们这样在外曝露,恐怕会早来瘟疫的!要是战乱未平,又引来更大的骚乱,造成民变,那时候才真是陷入绝境!”
申屠彦明见潘署凤推脱,忍不住继续斥责道:
“我不管,剩下这些灾民,也必须妥善安置!还有那些兵马尸体,必须尽快掩埋!还有这城防工事,你们看看,到现在连被炸开的豁口都没堵上!人手和物资不够,就叫文书赶紧写几道檄文,盖上我的符印,叫几个将军带去临近的各州郡宣示,要求他们赶紧派遣兵马、劳力和军需前来支援!”
申屠彦明火冒三丈,脸色也很是难看。潘署凤虽是一肚子委屈,此时也无可辩驳,只得气鼓鼓的领命前去办理了。
申屠彦明这才气恼的转过身子,对石桂荣说道:“石将军,你先起来,连日来你也辛苦了,只是事态紧急,还望你理解。”
“卑职未能尽到职责,谢太子宽恕!”石桂荣见申屠彦明发话,这才满头大汗的从地上爬起。
“石将军,你说呼延洪烈的前锋部队已经到了明庶城附近,他们在哪扎营?”申屠彦明这才转向正事。
“他们在西南边的石嘴山上,太子殿下您看,就是那个方位。”石桂荣说着,用手指着远处一处山头说道。
申屠彦明定睛一看,果见那石嘴山的一处山洼里似乎旌旗隐隐,人马喧腾,似乎有大军正在那边扎营。
“这先锋部队有多少人马,由何人统领,装备如何?”申屠彦明急忙问道。
“这个……目前还不太清楚,他们很是警觉,斥候没法近距离打探。”石桂荣为难的说道。
申屠彦明不由得一皱眉,沉声下令道:“再多派得力斥候,赶紧摸清对方的底细!”
“是!”石桂荣只得赶紧答应
“还有,呼延洪烈大军驻扎的磴口县城在哪里?可有什么方法前去查看一下对方虚实?”申屠彦明见那呼延洪烈在三十里外驻扎,居然不趁明庶城大乱之际一举进攻很是不解,想要亲自去查看一番。
“这……容卑职想一想”石桂荣见申屠彦明突然不顾眼前的窘境,而去关心三十里外的呼延洪烈大军,颇为不解。
“对了,在磴口城北边有一座野狐岭,地势极高,站在山头巨石上,应该可以轻松的看清磴口县城的情况。”
“快带我前去查看!”申屠彦明急忙下令道。
“是!”
……
果然,站在野狐岭的突兀山岩上,磴口县城内和周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