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竹林较艺(一)
小候爷银枪斜横胸前,凝目注视着面前将自己掷入湖中的青衣小厮,目光中神情变幻,嘴角微微牵动,蹙眉不语。
叶天涯见他虽换了一身干衣,但头发兀自湿漉漉的,显然来不及擦干便即匆匆赶至,又见那柄长枪通体雪白,寒光流动,端的是烂银打就,心下微觉讶异:“好一杆烂银枪!难怪此人绰号叫做‘银枪公子’,却不知他枪法如何?”
两人面对面而立,一时间均不说话。
胡师爷突然叫道:“大家小心了,保护小候爷!”
话声未毕,但听得刷刷、呛啷一阵乱响,诸般兵刃纷纷展动,阳光下耀眼生花,杀气腾腾。
一众官兵、衙役、伴当在小候爷身周一围,团团护卫,如临大敌。
小候爷一顿足,喝道:“混账!谁要你们保护?都给小爷滚开,滚开!”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片晌,缓缓退开。
贺参将、赵捕头早已同时下马,分站两旁,对望一眼,齐问:“小候爷,要不要先拿下这俩小鬼?”
小候爷哼了一声,阴沉沉的道:“贺大参将,赵大捕头,胡师爷是个腐儒酸丁,不懂武功,倒也罢了。难道你们俩也没瞧出来么?”他说话之时,目光仍是停留在对面的叶天涯脸上。
贺参将问道:“小候爷此话怎讲?”
小候爷又哼了一声,说道:“适才我让老胡知会你二人不可轻动,小爷要亲自来会会这小子。难道你们还没弄明白么?”
赵捕头插口问道:“弄明白什么?莫非这对少年男女当真是马鞍山来的江洋大盗?还是另有什么天大的来头?”
小候爷摇头不答,向叶天涯端相半晌,缓缓说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好小子,适才只怪本公子看走了眼,一时大意,害得自己喝饱了湖水,差点淹死。”顿了一顿,又道:“以你的本领,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偏偏还留在这儿。哼哼,难道你是在专门等候公子爷?”
叶天涯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原来你当真是一位小候爷,这可失敬了。只不过我兄妹都是里巷小民,适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说将起来,其实也是一场误会而已。还请恕罪则个。”
小候爷冷冷一笑,森然道:“你害得公子爷生平第一遭吃这么大的亏,而且还是当众出丑。这等奇耻大辱,除非让我一枪在你这小厮身上戳一个透明窟窿,难消心头之恨。哼,你居然轻描淡写的说是‘一场误会而已’,难道便想就此作罢?”
叶天涯皱眉道:“小候爷,你待怎地?”
小候爷左手摩挲着枪杆,沉吟道:“我来问你:你姓甚么?你师父是谁?属于何门何派?为何要出手暗算你家公子爷?”
叶天涯尚未答言,牛真儿一直躲在他身后,听了小候爷这一连串的问话,忍不住探头出来,刮脸羞他道:“羞啊,羞啊,你这人脸皮当真厚得可以。刚才明明是你偷袭我天涯哥在先,反说是他暗算你。天下有没这个道理?”
小候爷见这少女一副嗔容憨态,明**人,一颗心突突乱跳,不觉神为之夺,随即脸上一红,将头转开了,不再瞧她,将右手银枪一起,向叶天涯道:“废话少说,你既不肯说出姓名来历,想必是仗着自己有两下子。这样罢,咱们便单打独斗,手底下见真章。公子爷使枪,你用何兵刃,尽可自己选一件。无论如何,今日定要你这小厮死在这杆银枪之下!”
叶天涯一呆,没料到小候爷竟尔当众向自己挑战。
牛真儿怒道:“小候爷,我天涯哥已向你赔礼道歉了,你干吗还这般不依不饶?你们这么多官差军爷在这里,人多势众,就算你打赢了也不光彩!”
小候爷眼角一横,脸色阴晴不定,缓缓的道:“这些官兵在此,只是作个见证而已。公子爷也只有当着众人之面亲手杀了这小子,方可一雪今日被投进西湖的奇耻大辱。”顿了一顿,又向叶天涯道:“小子,有种的快挑兵器吧。公子爷说过,咱们一对一的比武,决计不占你半点儿便宜。”
贺参将在旁愈听愈奇,忽道:“小候爷,你当真要和这乡下小子一对一的比武?小将只怕兵器无眼,还望三思!”
小候爷摇一摇头,淡然道:“我意已决。还是依着武林规矩,贺将军不必多言。”
赵捕头接口道:“这可奇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嗯,小候爷既然不愿以多欺少,定要单打独斗,倒也使得。这样罢,便由属下代劳如何?”
小候爷左手一摆,懒得多说,右手银枪斜斜举起,枪尖朝着叶天涯点了两下。显是问他敢不敢应战。
叶天涯环顾四周,微微一笑,向贺参将、赵捕头等人一努嘴,大声道:“小候爷,你想跟我比武却有何难?只不过适才这些军爷、官差大爷们一路大声嚷嚷的,说要捉拿江洋大盗。小民也很感好奇,想要瞧瞧‘江洋大盗’在哪里?哪知这么多人不由分说的将我二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妄图诬良为盗,陷害无辜,压根儿便是借口而已。小候爷,请您先替小民做主哪!”
小候爷嘴角微撇,懒洋洋的道:“地方官府鱼肉百姓,欺压良善,诬良为盗,本是自来皆然,还须什么借口?再说,适才你若出手,区区官兵又奈你何?这件事,还是你自行解决的好。哼,公子爷暂且在旁边等你片刻便是!”
说着将银枪提在背后,施施然的退在一旁。
叶天涯双手一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