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事儿。你别被这些血给吓到了,真的只是一些皮外伤!”韩铮扭头一看淳于冉的表情,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便是忙不迭道。
淳于冉却是理也不理他,却是接替了他的动作,将他身上那层血淋淋的单衣轻轻揭去。
但即便是再轻,因为那些血已经干涸,单衣就紧贴在那伤口上,一动,便是扯着的疼。
即便是韩铮,也不得不咬牙皱眉,虽然强忍着没有哼出来,但浑身的肌肉却是绷紧了。
淳于冉却不敢有半点儿的忍手,强忍着心疼,将那单衣一寸寸揭去,待得这项工作完成,不只韩铮一身的冷汗,就是她自己,也是汗透衣背。
淳于冉刚刚松了一口气,转眼一看韩铮身上的伤口,眉心又是一个紧攒。
那胸口上,后背上,旧疤叠新伤,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连忙取了备好的烧刀子,一寸寸替他将伤口清理了,这才上了金疮药,再裹上干净的布条。
她做这些时,很是专注,一直没有说话。韩铮也是沉默着,只是将浑身的肌肉绷紧,没有哼上半句。直到她差不多将伤口包扎完了,韩铮才轻声道,“阿冉!明日……你同我去个地方吧?”
“明日?去什么地方?”淳于冉狐疑地挑起眉来。
韩铮回过头,手伸出,将她微凉的手掌握在了手中,“你就别问了,只管跟我去便是。”
“可是……”淳于冉心中却还是有些犹疑,现在这样的情形,南夏军随时可能打来,还不知元帅会有什么部署,他们随意地走开,怕是不行吧?
她心中的顾虑,即便不说,韩铮却也都明白,不由笑道,“你放心吧!这事,我是经过父帅同意的。”
这么一来,淳于冉总算是放心了,轻吁一口气,点头道,“好!”
淳于冉不是不好奇这个时候韩铮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她只是性子使然,想着他不告诉她,自然有他的道理,至于去什么地方,用不着问,明日到了,便也清楚了。
但是,淳于冉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带她来这么一个地方。
韩铮带她来的,是山里一个比较僻静的小镇,还未受什么战火的波及,倒还是一片祥和宁静。一进了镇,便觉今日镇上很是笑语。
淳于冉被韩铮牵着,在满街的鲜花中穿走,直到一棵挂满了红绸的姻缘树现于眼前,她才恍惚明白过来,今日是什么日子。
六月六,花神节。
这本是南夏的节日,但松陵与南夏接壤,从前,没有战事之时,还常有通商和通婚,不少习俗就慢慢地同化了。
比如六月初六的时候,南夏的人尚花,便将花神生日的这一天作为节日,举国都要大行庆典。
这一日,即便是武帝,也不会发兵的,也难怪韩铮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带着她出来了。
到了这会儿,淳于冉明白过来,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脚步一停,却是就扯着韩铮站在了离那棵姻缘树不远的地方。
“干嘛突然想到带我来这儿了?”
“早前在娑罗城的时候,便听他们提起过花神节。说是,在花神节那天,拜过花神娘娘的恋人,都会得到花神娘娘的庇佑,能够两心相许,天长地久,那时我便想着,今年的花神节,一定要带你来拜过花神娘娘。”韩铮今日穿了一身便服,少了许多肃杀之气,但这些日子的历练,已磨砺了他的意志,他仰首低眉间,多了的,不只他身上的伤痕,还有那股沉稳的大将之风。
如今的他,真正堪为一军之帅了,不负少帅之名。
淳于冉抬眼看着他,错不开眼,嘴角微弯,笑意从眼角蔓延,直沁眼底。
“你信这个?”
韩铮回头看她,目光专注,神色认真,“信!若是她真能庇佑我们天长地久,我为何不信?”
淳于冉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逝,恍然明白了他的心思。片刻后,她才又勾了勾唇角,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然后,便是松开了韩铮的手,转手跑走了。
韩铮喊也不及,张着口看着她拎着裙摆,像个孩子一般冲进了人群之中,又不由摇头失笑,倒是从没有见过她这个模样。
离他们不远之处,闻歌望着他们,嘴角却弯起一丝悲凉的弧度,“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时候!”
头一回,闻歌从韩铮身上拽下了那串铜铃铛,借由它坠入的那个迷梦里,那个姻缘树下赠与定情之物,花神像前互许终生的美梦,她曾以为,那必定是齁人的甜蜜。
却不想,如今置身其中,才知道,那样的甜蜜中,原来还透着彻骨的绝望。
韩铮跪在花神像前时,怕是真正想求的是上苍的仁慈,人,只有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才会想到求助神灵。花神节,别人过得是甜蜜,韩铮和淳于冉却明知,天长地久,或许只是一个奢望。
“你该高兴才是。今日过后……我们就能回去了。”顾轻涯见她神色哀戚,不由劝道。
闻歌点点头,咧开嘴笑道,“是啊!是该高兴!”
至于韩铮和阿冉……他们本就是已死之人,又何必为了过去的事而伤怀?不管他们走到最后,有多么的不得已,事实上就是后来的韩铮挡了她的路,他们是敌人!既是敌人,自己又何必同情他呢?
不!她才没有同情他!她只是为阿冉伤心罢了!
闻歌用力摇了摇头,在心底说服自己道。
而那边厢,淳于冉已经拿着那两串铜铃铛回来了。
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