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不大,细细密密的雨丝纷乱如针,从灰沉的天空上霰落。
飞进淳于冉睁大的眼里,她却好似没有感觉,仍然大睁着眼,望着不断落雨的天空。
“我知道……我快要死了……其实,从离开松陵大营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会死的!可我想着,总不能就这样死了!这几日……我用尽了一切的办法,绊住了南夏大军,可也让武帝对我们恨之入骨,他想抓到了我,杀了我,甚至以我为饵,来诱杀你,或者是乱了虎威军的军心,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利用这一点,将计就计诱杀他好了。反正……我已经走投无路,至少,还可以选择自己的死法……而你,我相信你,你够理智够坚强,哪怕有朝一日,他们果真拿我的尸首来做文章,你也清楚自己的使命,不会上当……韩铮,我们的命,不只是我们自己的……更是整个虎威军的……你是我的夫君,可你……更是虎威军的少帅……他们需要你,比我……更需要你……”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这番话,淳于冉说一句,停半晌,一直气若游丝,中途偶尔呕上一两口血,但好歹总算是说完了,而韩铮为她擦血的手,却已被血给浸湿浸透了。
“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我都明白!你放心……”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韩铮此时再没去管眼里的泪滚滚而下,他只是捧了淳于冉的脸,一再笑着保证,让她放心,它知道自己的使命,他会尽力,在那之前,他会好好的,一定好好的。
淳于冉点了点头,她知道,他会尽力的。她觉得她用了好大的力气,可看在韩铮眼里,她的头不过微微晃动了一下。好在,他知她甚深,知道她的意思,她相信他。可是,因为了解,此刻,心里更是漫溢的悲凉。
“韩铮……”过了一会儿,淳于冉又低低切切喊了他一声。
“嗯?”他俯着身,双手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却感受不到半点儿的温度。
“我好累啊!”淳于冉的眼望着不断落雨的天空,眼皮却有些发重地直往下垂。
韩铮的眼,骤然睁开,望着她渐渐失了神采的双眸,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一吸气,便觉得胸口疼得抽搐。
“可是……我不敢睡,也不能睡……”淳于冉又是断断续续道,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有些抓不住似的,往下滑了滑,而眼皮,更是一再地往下耷拉。
她撑得好辛苦!韩铮瞧见了,心房似被一只利爪揪住,扭绞,可是,他却顾不得这些,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牵起嘴角,明知她看不清,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模样,用了最大的努力,让他的声音得以轻柔平稳,掺进了一丝笑音,“困了,累了,你便闭上眼歇一歇,我不是在这里吗?睡吧!好好睡,做一场好梦!”
心,好像已经痛到麻木,韩铮都佩服自己居然还能笑着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可是怎么办呢?难道要看着她撑得那么辛苦吗?那他,宁愿自己承受这灭顶的痛。
“嗯。”淳于冉弯起嘴角笑了,她苍白的脸上,那朵笑花,带着即将凋零的无力,但看在韩铮眼里,却还是绝美的姿态。
韩铮俯下身,热烫的唇轻贴上她冰冷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而后,抬起手,将她额前的乱发轻轻顺到了边上,嗓音低沉柔和像是被这经年的雨水浸透了一般,“睡吧!”
淳于冉的眼皮好重,方才不过是勉力支撑,如今,听了韩铮的话,心房一松懈,便再也撑不住了。
终于,双眼合上,一片漆黑,搭在韩铮臂上的手顺着滑落下来,跌在了她染血的甲胄之上。
韩铮抬手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雨,渐渐下得大了起来,噼里啪啦打在身上,他弓起身,为她挡雨,那些雨水疯狂地打在他的脸上,与他眼里淌出的泪,和在一起,再滚落下来,落在身下的石头上,碎得四溅。
“阿冉……”不远处,顾轻涯用法术撑起了一个无形的结界,如同在他们头顶撑了一把伞,将雨水尽数隔绝在了外面。
然而,他有多么强大的法力,也没有奈何不了姑娘眼里疯狂涌出的泪水。
“阿冉!对不起!对不起!”闻歌迭声喊道,泣不成声,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已经见惯了生死,为什么明明她与淳于冉相识之初,她便已经是一缕鬼魂了,她的死,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为什么明明都知道,可是这一刻,却还是这么,这么的难过?
闻歌用双手捂住脸,却捂不住失控从眼里滚落的泪水。
顾轻涯敛起眉,轻轻叹息一声,抬起手,轻轻搭上了她抖颤的肩头,安慰地轻轻拍了拍。
“不是你的错!刚刚……你已经尽力了。”
说是要去烨京,可走到半路,却又折返了回来。
到时,正好是淳于冉被人追击的时候。那时,她身边尚还有数百人,虽然几次遇险,但都只是伤了,并无性命之忧,闻歌虽然不忍,但也一直忍着没有出手。
到得最后,她身上的伤口化了脓,夜里发着烧,打着哆嗦,闻歌曾想用法术为她疗伤,却发现根本没有用。
闻歌惶恐,不安,直到后来,一次次地确定,她的法术只有在用到淳于冉身上才会失灵时,她便恍然明白了,从前,顾轻涯有些多虑了。原来,他们回到这个时空,真的是上苍的安排,为的,也许就是让他们弄清楚这场悲剧的来龙去脉。可是,有些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