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布包是舒窈曾经做给楼湛来装些药丸、瓷瓶之类的随身小玩意儿的,如今,也不知被楼湛装了些什么,拿在手里,明明轻飘飘,舒窈却觉得恍若重逾千斤。
她只是将那布包捏在手里,踌躇了不过片刻,便将那布包里的东西倒在了她摊开的掌心。
“这是什么?”楼风以为至少是个信物,或是一封书信什么的,结果却是几朵已经干了的花,只怕已有些日子了,颜色都褪了好些,乍一看去,暗淡而不起眼。楼风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王爷那般慎重交到他手里,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带到王妃手里的东西,会是这个。
谁知,抬起头,瞧见王妃的脸色时,楼风却不由愣住了。
王妃握着手心里那几朵干败褪色的花,眼里噙了泪,虽然她咬着牙,隐忍没让那泪落下,但楼风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见,楼风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他以为没什么的东西,对王爷与王妃而言,只怕意义非凡。这才,托付的人,郑重其事,看见的人,深深触动。
楼风自然不知,那花,是紫丘独有的。紫丘,对于楼湛和舒窈而言,都代表着最初的来处,与最终的归宿,是他们所有感情与幸福的依归,意义非凡。
所以,只这几朵花,舒窈已经读懂了楼湛许多难以言说的心思。有些时候,人生,人与人之间,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简单,不需一个字,便能心意相通。有的时候,却又是这样复杂,他们所求,不过彼此相守而已,却艰难成了这般。
抬手轻轻揩去眼角的泪,舒窈,又将布包仔细地收在了衣襟内,这才对楼风道,“回京去。”便是迈开步子,朝着楼风来的方向而去。
“王妃。”楼风将她唤住,“王爷让属下离开,是为了给王妃带信,如今信既然已经带到,属下自然无需再走。就让属下跟在王爷与王妃身边,护你们吧!”
“带着他们,平安返京,这才是王爷命令的前半段吧?带信……你完成了,前半段也要完成才是。”舒窈未停步,未回头,言语间淡淡,却牵住了楼风欲追的步伐。
楼风只得站在原处,望着王妃纤细瘦弱的背影,一步步走远。楼风知道,所谓命令,所谓嘱托,更多的,却是借口罢了。为的,便是将他们支开,不愿连累他们,保全他们一条性命罢了。
在这个视人命为草芥的世上,又有几个主子,会将奴才的命,当命来看?
不由自主的,楼风眼底湿润,却再愈发拂逆王爷与王妃的好意,却是单膝落跪,拱手朝着王妃离开的方向深深一揖,语调微哽道,“属下……得令。”
其他剩下的几个侍卫也是跟着,如楼风一般跪下,深深一揖,低沉压抑的得令声汇成一种难言的悲凉,被这漠上倏起的风,吹散……
“真是奇怪。那时的楼湛也好,舒窈也罢,都是身怀术法之人,按理说,要逃开追踪,甚至是杀了呼延墨,也不是难事啊!”可是他们却没有那么做,反而似个普通人一般,任人宰割?
看到这里,云懋不得不奇怪。
“那是因为……家师一直教导我与师兄,不可以武恃人。下山之前,更是让我与师兄立下了重誓,绝不可以法术害人或是谋私。”舒窈轻咳一声,气若游丝一般将这一番话断断续续说完了。
云懋听罢,却是嘴角一勾,“这么说,楼湛竟还是个听话的徒儿?不过如今想来倒是讽刺,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却又在做着什么样的事?你们的命,是命,那些被你们吸尽了精气而亡的人,难道便不是命了?倘若你们曾经立下的重誓能够应验的话,你们如今这样,可算报应?”想起商队中,还有翠落镇上的那些人,云懋便控制不了自己的语气。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那时,如此善待生命的两个人,是如何走到今日如斯地步的。”顾轻涯微微一笑,目光深深,落在神色蓦然暗下的舒窈身上。
楼湛沉浸在这对如今的他来说,尽数瑰丽的回忆里,失了神魂。而舒窈,方才那一席话,好似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半撑起的身子又萎顿了下去,靠在楼湛身侧,方才因着这些回忆而有过瞬间光彩的双眸,似是燃尽了最后的光辉,半垂下眼睑,让那光,外透不进来,眸底,只剩一片灰烬。
楼湛在见到竟亲自领队来追杀他的呼延墨时,才又一刻深切地认识到,面前这又是一个极欲置他于死地之人。“居然劳动了从远帝陛下亲自动手,楼湛真是受宠若惊。”无视于周遭将他围了个结实的众兵,还有那些纷纷对准他的箭头,楼湛并无半点儿异色,双手背负身后,嘴角轻勾,还颇有两分谈笑风生的意思。
呼延墨高坐马背之上,分明是居高临下的高度,但不知为何,对着面前这男子,他却生不出半分优越之感,这让他不由暗自生恼,皮笑肉不笑道,“能逃到现在,你也算得一个人才。若是西朔皇位落于你身,日后,朕怕是还要头疼一番。好在,你们的太子殿下是个鼠目寸光的,大权尚未在握,此时便忙着排除异己了,你们西朔连番内斗,不只元气大伤,还给了朕了可趁之机,能怪得了谁?你们西朔,是自取灭亡,至于朕,却是有天助之。”说罢,呼延墨似乎也说服了自己,哈哈笑了起来。是啊!不过一个手下败将罢了,他彼时有几万大军在手,自己尚且能将他逼到如今这般田地,遑论如今,他不过只身一人?何足惧哉?
“阁下果真是野心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