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穆嘴歪眼斜、一脸怒气的模样十分可憎,他一边嘟囔着让人听不清楚的话,一边不忘用眼神一眼一眼瞪着胡成龙。
可胡成龙对此似乎习以为常,淡定得仿佛司穆仇恨憎恶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将司穆伺候得十分仔细。
他们是有请护工的,毕竟胡成龙是人不是神,还得吃饭上厕所睡觉,不可能真的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守在司穆身边。
医院里男护工数量稀少,而且价格也比女护工昂贵,一天就得三百多块,司穆住院住了十来天,光讲护工的开销就已经四千块了。
因着胡成龙根本不放心换个外人来伺候司老爷子,只要时间允许,他一定会亲力亲为,哪怕司穆明晃晃地不待见他,变着法地作妖,他也能忍不能忍都忍了。反倒是男护工拿着不菲的工资,乐得清闲。
说实在话,脾气不好的病人,伺候起来是真受罪,男护工在胡成龙回家做饭、晚上睡觉、不得不外出时,很好地领教到了这一点。与之前他伺候的别的病人相比,司穆绝对是最难缠最讨厌的一个。
在医院,护工完完全全是卖方市场,僧多粥少,负责任周到仔细的就更少了。他们完全可以挑挑捡捡,选个好伺候的。
这位男护工留下,一是因为胡成龙大多数时候都不假他手,他乐得光拿钱不干活,偶尔必须要干活的时候就不再那么难忍受;二来嘛,则是胡成龙对他很是尊敬,没有半点我出钱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这让他感到舒服。
昨天半夜,胡成龙回家睡觉去了,只剩下男护工跟在老爷子身边,他半夜起床检查老爷子体温时,被对方一把抓住。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没几天时间,瘦了一大圈,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爷子手劲居然那么大,紧紧地如铁箍一般钳住他的手腕,努力支起上半身,贴到他耳朵边上用漏风的嘴断断续续说:“救、救、救我......他是、是、他是、杀、杀、杀人、凶手!”
男护工压根没听明白司老爷子说什么,回味了半晌,司老爷子在夜色中两只眼睛贼亮,像会发光,直勾勾盯着男护工,让后者在抬头对上司老爷子眼睛的瞬间觉得后背发凉,终于琢磨出来刚刚自己听到了什么。
那个他,除了胡成龙不会再的二个,因为司老爷子住院许久,除了胡成龙,只有他的正牌儿媳贾丽萍带着孙女过来一趟,呆了没十分钟就走了,走时象征性地替老爷子盖了盖被角,而那十多岁的孙女,从头到尾皱着眉头捂着鼻子,看她亲爷爷的眼神活像看一滩大便,一言不发,跟着她娘逃也似地离开。
他撇撇嘴,养儿防老?纯属放屁。听说他儿子也是个浑的,好在死得早,不然有这么个讨债鬼,怕是他躺在床上也安宁不了。
自那之后老爷子的脾气就更暴躁了。给他擦澡换衣服的事再也不愿意让胡成龙插手,要知道以前这些活计胡成龙是绝对不会放心别人来做的,可怜男护工只拿工资不干活的好日子过到头。
每两天一次,男护工黑着张脸伺候老头子洗澡,真不知道都要卧床的人了,还洗得这么勤干什么,老头子也怪,别看对胡成龙没有好脸子吧,他说的话却都挺能听得进去,让干什么干什么,除了每次洗澡的时候都要攥紧左手怎么也不松开之外,倒也配合。
男护工深深叹了口气,怎么老爷子活到七十多岁,还看不开呢?到他这岁数,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别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穷折腾了不行吗?胡成龙不是他任何人他懂不懂啊?真等那一天一颗红心变凉,再弃他而去,他可想好要怎么活下去吗?指望着那对母女?别逗了。
每天变着法折腾胡成龙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跟自己说,胡成龙是个杀人凶手?他杀谁了?老爷子天天困在床上,亲眼看见了?作妖折腾人什么的没人管,诬告人是杀人凶手可不是家事,一床大被盖着就能遮掩过去。
他一个字都不会信。如果连胡成龙这么重情重义的人都是杀人凶手了,这个世界也太让人绝望。
他拍拍老爷子的手,低低说了几句老爷子莫怕,你这是做噩梦了等安抚人的话,老爷子情急之下,又用力支手上半身,想抓他的胳膊,被他躲过,再三劝着,老爷子终于没了力气,像条咸鱼似的直挺挺落到床上,一动不动,只眼睛仍然睁着。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警察居然找上门来,告之老者他的儿媳畏罪自杀。他那儿媳妇是杀人凶手?不可一世,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女人会杀人,杀的还是养老院里无亲无故的老人,这得多狠的心才能做到!
不对,不对。为什么他在旁边越听,越觉得警方说的那女人作案的时间越觉得熟悉,那几天,胡成龙也不见踪影啊!
蓦得想起老人拼尽全力凑到他耳边说的话,男护工眼神微凝,不动声色地向胡成龙看去。
坐在老人床边表现得相当淡定的胡成龙,别人看到的都是他的稳重,只有男护工发现,他端着碗的手,靠在碗底附近的两根正不断颤抖,他在紧张!
能紧张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男护工哪里见过这阵仗,两腿发软,只要一想到自己很可能跟个杀人凶手共事了小半个月,他就觉得浑身像置身冰窖里一般,冷到心间。
杀人凶手啊,都冷血无情的,万一哪里狂性大发,把他也生劈活砍了可怎么办?没听说死的都是些无辜的老人吗?连无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