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功没来由地更生气了些,他冲着文沫吼叫:“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你的战场,是你与他之间的战争,你想再一次不战而逃吗?这一次,不用失忆,用死亡来逃避吗?如果你真是这样的人,我看不起你!”
文沫紧咬嘴唇,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恢复自由后,缓缓坐下,低着头,以手相撑,一言不发。
维持这个动作已经有二十来分钟了。程功不想也不敢打扰她,生怕她再说出他不愿意听的话。她便就这么一动不动,把自己当成一具雕塑。
就在程功以为他们会保持一站一坐的姿势直到天荒地老时,文沫突然开口。
她说:“这个人的目标是我,不在乎在达到目的之前牺牲任何人。他们每个人的命,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值得好好活下去。”
谁不想好好活着?谁又比谁高贵?不过区区她的一条命,值得用这么多人来换吗?她承担不起。
“如果我早知道,早知道对方的目的只是希望我自己了结,而不用脏了他的手,我早就动手了。因为我死了,罗沁不会死,李响岳不死。他们都能活的好好的。”
“而你。会痛苦一时,我相信你不会忘了我,等以后,你还能遇到一个让你倾心的女子,与她组建家庭,生儿育女,共度余生。”
“不要着急反驳我的话。不要。”文沫伸手按在程功的嘴上,略有些痴迷地盯着他的脸。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他这么好看,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早已经深深印在心里,再也挪不开眼了。
早知道会有今天,她想前想后的想那么多干什么,先嫁了再说,能做多久夫妻,便做多久多好。
“我希望,我所在意的人幸福快乐,我希望,这个世界再没有战乱纷争,我希望,早日实现**。”说到最后,文沫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冲着程功灿烂一笑:“如果一个人的牺牲,换来的是很多人的幸福快乐,那就是值得的,对吧?”
这句话还是程功以前跟文沫闲聊时说过的。他那时候觉得挺有道理的一句话,此时竟觉得全是扯蛋!
他的战友,牺牲在边防线上了。已经拉开保险栓的手雷被敌人握在手里,在他脚边,还趴着七八个少男少女。
犯罪分子劫持了一辆校车,想要凭着人质冲出边防线。
十七八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哭声震天,纷纷叫着叔叔救命。在边境附近长大,解放军叔叔是他们从小到大都仰慕亲近的对象,此时更是当成救命稻草,不停呼喊着。
上级有命令,敌人必须拿下,无论死活,可人质是无辜的,又必须营救。
僵持不下,让犯罪分子越来越没有耐心,他知道自己今天凶多吉少,心下发狠,想拉着这些孩子陪他一起死。
那位牺牲的战友离得最近,发觉了犯罪分子的意图后,一个猛虎扑食,将他劳劳压在自己身下,右手更是死死拽着犯罪分子拿着手雷的手,拼命往身下拉。
犯罪分子挣扎不过,放开了开关,三秒之后,手雷爆炸。
巨大的威力被两具血肉之躯阻挡,没能造成更严重的破坏,但他的战友已经奄奄一息,死在他们送他去医院的路上。
这是他牺牲前的最后一句话,军人保护人民的使命感高于一切。
光荣是真光荣,伟大是真伟大。
可他活着的亲人呢?身为家中独子,他留给父母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限伤痛,已经六十高龄的一双老人仅仅得到一张烈士光荣证以及几万元抚恤金,便再无人问津。
要不是他们这些并肩作战的兄弟年年往战友家里汇款,两位老人的生活也只能勉强饿不死罢了。
人们都是擅于遗忘的,遗忘了那些帮助他们,救助他们的英雄。几年过去,就可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然为什么,没有一个被救的孩子站出来表达感谢之情呢?他们都很快被家长领走,再没露过面。
有些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程功攥紧拳头,拼命要求自己冷静下来。愤怒生气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必须要尽快想办法劝说住文沫。这并不是他的强项,向来嘴笨的他,此时正绞尽脑汁。
“你说过,要一辈子与犯罪分子做斗争,可向他们投降,算做斗争吗?”
“对手很强大,强大到让你觉得不可战胜,所以你退缩了,你想不战而逃,选择一条最好走的路是吗?”
“我......”
“你觉得你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很伟大?你有问过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的意见吗?他们为什么会被害,因为你?不,你错了。”
“是因为幕后之人冷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像他这样的人,没有你,还会有别人,成为他攻击的目标。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杀人的理由,而你给了他一个理由。”
“如果不是本性凶残,又有几个人会用杀人的极端方式来处理争端呢?”
“这才是他最卑鄙的地方,杀了人,作了恶,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到别人身上去,好让他能在夜里睡个好觉。文沫,你凭什么成全他?”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如他所愿,以自己的命换他收手。那以前他害过的人怎么办?他们想要公平正义谁给他们?凭什么他可以在杀了人之后全身而退,不用为自己的罪行忏悔?”
“文沫,你没有权利!”不单是放弃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