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兰策马狂驰,在她的这条驰道上,尽是丢弃的盔甲,以及浑身是伤的军士们,三五成群,相互搀扶着,或者是几个健康的军士,抬着几根临时由枪杆并在一起形成的简易担架,上面躺着重伤昏迷,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贺兰部战士,这样前后绵延,足有数里之长,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支部队的现状,那就是,残兵败将!
而这些残兵败将们,虽然一个个受伤严重,士气低落,但在看到慕容兰策马而过的英姿时,仍然会不免停下脚步,对其吃力地行起军礼,毕竟,兰公主的仁德与美名,早已经在南燕的几乎每个胡人心中传开,而现在,在这支贺兰部的残兵败将从南城门的瓮城那里逃命的时候,慕容兰却恰到好处地出现了,如同黑夜中亮起了一盏明灯,给这些生死一线的可怜人们,重新点起了希望。
跪伏的人群中甚至响起了一阵小小的欢呼声,若是在平时,慕容兰一定会下马驻足,亲自去察看一些伤兵们的伤势,可是现在,她却顾不得放慢半点的速度,因为,瓮城里已经是火光四起,杀声也是越来越近,甚至连从那瓮城的内门中撤出的伤兵,也是越来越少了,看起来,已经不太可能有人再从瓮城中撤出了……
与之相应的,在内门后列阵的贺兰部军士,还有三千左右,列成三个步兵方阵,正在根据着瓮城城头的三面大旗,一队队地冲进城中。
慕容兰秀眉一蹙,身前侧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兰公主,请留步,你万万不可此时过去。”
慕容兰对这声音有点耳熟,不禁一拉马缰,停了下来,再一看右边,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将模样的人,在三十多名残兵败将的追随下,齐齐地跪倒在路边,双手交手,按在胸前,向着自己行礼。
慕容兰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你是贺兰木石?”
那军将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兰公主还记得小人啊。当年在后燕的时候,小人曾经有幸在您的兰花卫里任职过一段时间。”
慕容兰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笑容:“我当然记得,你是丙亥期的学员中的二甲第三名,尤善侦察望气之术。也多年在草原上为我们打探过军情呢。只可惜慕容宝皇帝没有重视你传来的情报,对北魏的入侵没做好准备,这才…………”
贺兰木石点了点头:“我本来是想一直追随兰公主的,奈何要回部落娶亲,这才回了草原,是您给了我一笔丰厚的嫁妆,让我娶到了现在的妻子,在我的两个儿子出生后,您还特地托人给我送上抚养金,我当时已经回贺兰部不再是您的部下了,但您还对我这么好,只凭这点,我一辈子记得您的恩情。”
慕容兰微微一笑:“真是难得,在这个乱世中,竟然有机会与故人相遇,你妻儿还好吗?”
贺兰木石低下了头:“都死在北魏的铁蹄之下了,若不是贺兰卢部落大人,只怕我这会儿也早死了!”
慕容兰叹了口气:“对不起,触动了你的伤心事,不过,你还是幸运的,你那期的学员,除了段阿南因为失了一条左臂,只能提前退役回家外,其他所有的同学,已经全部死了,相比他们,你起码还能活着,这是上天的恩赐。”
贺兰木石点了点头:“是的,在这个人命如芥的时候,活着就是上天的恩赐了。兰公主,我知道心里放不下将士们,想要来安抚大家,但这次请您不要轻身犯险了。”
慕容兰也不知道前方的战况,秀眉一蹙:“现在前方怎么样了?”
贺兰木石的眼中泪光闪闪:“外城门已经给突破,晋军源源不断地攻进瓮城,贺兰卢大人亲自指挥反击,但那些晋军,浑身上下都包裹铁甲,又有大盾,我军枪矛刀剑难入,几次冲击,也没有得手,反而兄弟们折损颇多,加上晋军也占据了城楼上的城墙,居高临下对我们射击,让我军都难以列阵,就连卢大人他也…………”
慕容兰脸色一变,策马近前一步:“卢大人他怎么样?”
贺兰木石摇头道:“我跟他是一起中了箭,他安排我们伤势较重的人先撤离,自己则带人断后。现在,应该还在瓮城里。”
他说着,指了一下自己左肩上,一根已经给血染红的伤药带,说道:“还是卢大人把他的伤药带给了我呢,他自己却没有了,兰公主,里面实在是太危险了,你不要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银盔银甲白马的慕容兰,已经跟一阵风似地,从他的眼前划过,让他只觉得一阵劲风吹过脸,刀刀地疼。而慕容兰的声音则顺风传进了他们的耳中:“你们先撤到指定地点歇息,准备重整队形,我去接应卢大人!”
二十余名骑马护卫,甲骑俱装,跟在慕容兰的身后,呼啸而过,贺兰木石睁大了眼睛:“怎么,怎么才这点人?”
身边的一个年轻小兵说道:“城中兵力紧张,只怕连国师也派不出援军了,城墙之上刚才我看到也有刚大人的兵马在回援,但给晋军挡住了,攻不过来啊,兰公主可能是要来接替卢大人的指挥,要救他出来的吧。”
贺兰木石一跺脚,咬牙道:“弟兄们,咱们受兰公主的恩惠多久了?”
不少军士们,哪怕是一边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伤兵残兵们,也都高声道:“十几年啦。”
贺兰木石大声道:“就是,兄弟们,我们一直受兰公主的大恩,关照,这时候能眼睁睁看她一个女人有危险吗?”
所有军士们全都举起了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