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一瞬而没,转而冷冷地说道:“你先有办法让世家高门不再需要人力和世代奴仆再说。”
刘裕冷冷地回应道:“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世家那里,我自然会有办法处理,而向他们提供人口买卖的,是你刘希乐,我现在要的,是你这里的这条线断了,至于他们如果要闹,就让他们来找我。”
刘毅咬了咬牙:“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想跟他们为敌,那别拖上我。”
刘裕冷笑道:“我当年从军就不是为了富贵,而是要改变这个人欺负人,人奴役人的世道,现在我大权在手,如果连当初的理想都没办法坚持,那我这些年又是在做什么?希乐,你手握重兵,称霸一方,根本不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赚一些昧良心的钱吧,倒是你应该自己问一下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多年出生入死,又是为了什么?”
刘毅恨恨地说道:“我现在没了豫州,连正常的税收和军费都没有,就算打赢了此战,你让我如何建立军队?刘寄奴,你手握大权,不仅有扬州的,也有中央朝廷的财政收入,甚至江北和齐鲁之地的财力也能为你所用,可是我剩下什么?你要我成军,要我打仗,以后还要我配合你北伐,但我没钱怎么做到?”
刘裕沉声道:“打完这仗,灭了妖贼,我会给你至少一个大州,甚至是两个,三个,为你所用,你有两个以上大州的财政税收,人力物力,又怎么会不够养兵呢,非要靠这种买卖人口的钱才能维持吗?”
刘毅正色道:“这钱是小事,但维系和世家高门间的关系,才是大事,我的不少军费收入,不是通过朝廷明面上的税赋,而是要这些世家大族以各种捐赠的名义出钱。你要知道,如果按照国法,他们是可以不交很多税赋的,我们收不上多少钱。”
刘裕平静地说道:“这些就是你作为一地守宰的事情了,我带头得罪了世家高门,当了这个恶人,你自然也可以公事公办。如果你跟世家间的关系只限于这种私下的违法勾当,那让不让你当这个刺史,将军,我也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刘毅的面色阴沉,没有说话,但是拳头已经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希乐,你我都是苦出身,都是从小到大,受了太多的欺压与不公正的对待,我想的是改变这个世道,让人不能再因为权势而随便地欺负人,但难道你的想法,就是自己变成那个欺负别人的人吗?那我们的奋斗,就是一次次地重复这样的世道,我们的子孙,早晚有一天也会给当年我们这样的人所打倒,所推翻,今天的妖贼虽然是我们的大敌,但也是给世家大族欺压了几十年,上百年,才会积累这样的怒火,虽然他们走上了邪路,但给我们提了个醒,那就是不能把人逼得太狠,太急,逼得走投无路,当一个人一无所有,只剩条烂命的时候,那是什么也做得出来的。”
刘毅不发一言,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刘裕勾了勾嘴角:“其实,你自己也知道,跟着那些妖贼渡海远征,去国万里到广州的,那上万老贼,一大半就是你卖给世家高门的这些战争孤儿,他们无父无母,也无家世牵挂,烂命一条,所以也是造反最坚决的人,我们尽量不要把这些人逼上绝路,这不仅仅是仁义道德的事,也是给自己消除隐患的事,实际上,这样的孤儿,是最适合从军打仗的,如果我们能给他们再配上媳妇,那就会让他们对我们感恩不尽,以后就会世代效忠国家,世家愿意买这些人作为自己的庄客,也正是看中了这点啊。”
刘毅的心中一动,喃喃道:“你这话倒是有道理,在道上混的,往往是不要家世牵累,这样杀人越货才没有顾忌,一旦有了妻儿,就是有了牵绊,再狠的混混,刀也拿不稳了。这个道理,我倒是第一次听人提到啊。”
刘裕微微一笑:“以后你要招兵买马,其实收一些这样的孤儿,在军中从杂役做起,供他们吃喝就行了,以后也有国家的军饷来养活,不比你招那些江洋大盗,山贼马匪更好吗?天下太平以后,也没那么多散兵游勇给你招募了啊,早作打算,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刘毅笑了起来:“好了,这些事情,以后再作计较,现在我们连眼前的妖贼还没有打退呢,谈以后的事情,太早了点。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城楼下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铁牛向弥,正背着两把大斧头,急匆匆地就向城楼上奔来,一边跑,一边嚷道:“二位哥哥,妖贼,妖贼,妖贼…………”
刘裕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楼梯口,一把拉住了刚刚跑上来,气喘吁吁的向弥:“铁牛兄弟,不要急,有什么军情,慢慢说。”
刘毅在一边冷冷地说道:“都多少年了,做到大将的人,,还这么风风火火的,铁牛,你是将军,不是斥候啊。”
向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斥候的马哪有我的白玉狮子跑得快,正好我在巡营时斥候经过大营呢,说是妖贼的大批船队突然,突然离开历阳,向着江北幕府山的方向过去了。”
刘裕的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他们大张旗鼓没有,我怎么没听到战鼓之声?”
向弥摇头道:“没,没有,就是突然水寨门大开,三百多条黄龙战船就这样奔出来了,连,连江面上的两条八艚,八艚巨舰,也动了,这会,这会儿的功夫,怕是要到幕府山一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