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了?”范塔西亚歪着头,一丝碎发随着他侧颜倾斜的角度滑下来,与他的眸色溶化在一起。
夏伊达又是迷茫又是失落的混乱思绪给他打了个岔,不由得抬头望向他。
范塔西亚无声地笑了一下,夏伊达可以看到他的锁骨轻轻一颤。
“眼睛哭肿了,明天上了妆也会很难看的。”
夏伊达怔住了——他话里的意思,是确信自己还要参加明天的考试吗?
这才意识到,虽然刚刚脚一直痛到无法忍耐,痛到绝望,痛到瘫坐在地上哭鼻子,可是关于明天是不是要放弃的问题,可从来都没有动摇过呢!
只是在考虑,要怎么忍,上台之后,要怎么办,可从来没有想过,其实是可以放弃的。
格雷·范塔西亚的眸色深澈如水,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潮激荡的理解和信赖。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夏伊达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温柔的人是很多的,从小到大,遇到的人大多都是善意的,无私地给予她关怀和帮助,那种感觉确实是极为美好。可是,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世界上,会有那么一个人,简直就像是直接映出心灵中所有画面的镜子。无论你是怎么想的,他都会知道,并且予以理解,甚至在你最迷茫和虚弱的时候,依然理解,并且相信着你。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也许,格雷·范塔西亚的存在本身,就好像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
“老师……”夏伊达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开了口,“谢谢……”
“谢什么?谢我说你明天上了妆会难看?”
这完全不像格雷·范塔西亚的台词,夏伊达甚至觉得有一些吃惊,这是完全想象不到的事情——格雷·范塔西亚居然会开玩笑!
不过范塔西亚倒是很快地严肃起来。
“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要受影响。上台之前,不受任何事情的影响,是一名合格舞者的基本素质。心中不要有太多的杂念,只要有舞蹈和音乐就好了——从现在开始,你的对手,就只有你自己!”
对手只有自己——是的,一直背在身上的赌约的重压,已经消失不见。可是有时候,失重也会造成平衡崩溃,而不仅仅是压力。
确实,杂念太多了,带着杂念走上舞台,是根本无法深入角色内心的。
练习范塔西亚编的舞剧已经一个多星期,时间虽然很短,感触却很深刻。肢体随着音乐的每一个节拍形成的每一处细微变化,都是有意义的,跳他的舞,就会感觉自己的每一根手指,每一丝头发都被情绪所充盈,都在渴望着表达。只有在舞动的时候,才能理解范塔西亚描绘的诺恩斯和阿里阿德涅,她们仿佛是活的,她们的情感借由舞者的身体,控制了整个空间。
总有一种感觉,哪怕是只带着一丝丝杂念登上舞台,都是对这过于饱满的人物形象的伤害!
夏伊达仿佛感到一阵清爽的微风拂过面庞,让整个身体爽朗和轻快起来。
怎么舍得这个机会呢?如果不能在明天的舞台上跳诺恩斯,怕是这一辈子都会感到遗憾的吧!
不过……
“对不起老师,我会努力的,可是我的脚……也许,明天的表现会让你失望的……明明你花了那么多的时间……”
说到这些,夏伊达的眼眶微微发红,鼻子又酸了起来。
本来经过这些天的练习,已经变得信心满满,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多么希望能够让范塔西亚为舞台上的自己感到骄傲呢,但眼下看来怕是不可能了。
觉得心里堵得慌,又有些心虚。由于自己的基础薄弱,害得范塔西亚多花了很多的时间在自己身上。他的腿本来就有疾病,又在编排剧目、指导学生上呕心沥血,明天要是自己只能交出一份差劲的答卷,那可真是一点都对不起他了。
“找借口?”格雷·范塔西亚尖锐地问。
“啊?”夏伊达没搞懂这句话到底是从何而来。
“你觉得,明天表现不好,拿不到好成绩,或者说,根本就参加不了考试,是值得同情和原谅的吗?”
原本范塔西亚来到这里,身上带着的是一股温和的气息,让人倍感安慰。可是此刻,他话锋一转,身上的气息却又冷冽和严肃起来,让人有些害怕。
“我……”
夏伊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同时心里又觉得有一点委屈。无论如何,是她的脚被钉子扎了,伤得很厉害,差一点点舞蹈的前途就废了。更重要的是,这并不是她的错,她是被人暗算的,她只是一个受害者。
明天就面临着生命中非常重要的考试,现在却伤了脚,忍耐着疼痛。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值得同情吗?
又有什么是需要被原谅的?
却听范塔西亚不紧不慢地说:“身为一名舞者,不能完整无缺地登上舞台,不能以最佳的状态完成表演,那就是你的过错。在这一点面前,没有任何借口。生病、受伤、意外事件,那些都不是理由,那些全部都是实力的一部分。”
夏伊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样的论调,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以前,在家的时候,在学校的时候,如果生病了,或者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总是能够得到很多很多的关怀。就算是期末考试考得一塌糊涂,也不会有人责怪,只会安慰说:“哎呀,你不是生病了吗?能够带病参加考试,已经很棒了!”
可是在这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