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字号房里,气氛出奇的宁静。
上首宽大圈椅里坐着个面容冷肃的白袍男人,一双虎目朝面前或站或跪的诸人慢慢扫视一圈,末了视线停留在跪着的年轻男子身上。
“再探。”
简短两个字,却透出无比的威仪。
底下跪着的杨文忙恭敬应是,不自觉地额上已有冷汗流出,心里却琢磨不定。父亲之所以遣他来亲自禀报,自然是事关重大,可没想到皇帝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父亲的消息自不会有假。
西凉曾是北晋的属国,后北晋政权瓦解,金钻四国取而代之,再之后大綦收归四国,中原再次统一。然也因为这些变故,对西凉渐渐失去辖制,让他们得以休养生息甚而日益壮大。
西凉若是有意进犯大綦,淮城便是他们必经的第三道关口。
在淮城之前虽有渭峪关、青木关防守。可一旦开战,淮城也算不得安全。因此父亲的意思,自然是劝皇帝早早回京…
“爷您看,要不咱们别去玉城了,就此回京?”垂手站在他身侧的一个男人说道。
关山看他一眼,道:“西凉小儿不安分,打他就是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避他做甚?”
武人思维…
先前开口的男人微微摇头,却没有再说话,只拿目光看向坐在圈椅里的皇帝。
关山呵呵一笑,道:“我知道费大人是文官,向来连京城也少出,这一路随爷长途跋涉,也实在辛苦了些,想要早日回京也能理解…”话锋一转,“可你别忘了,爷这次来玉城,是有要事的,怎能无功而返?”
费青礼忍无可忍,抬眼看着他冷冷说道:“辛苦不辛苦的倒没什么,可圣驾若是遇险,这样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关山道:“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别说现在西凉人还没什么动静,杨将军的消息也不算确实…退一万步说,即便西凉人真的打过来了,我大綦的军队难道是吃素的?正好,陛下御驾亲征,鼓舞士气,打他个落山流水,有来无回!”
费青礼道:“威武候这是多年不打仗,手痒了?”
关山道:“这仗嘛,该打的还得打。”
“好了好了,吵什么。”皇帝皱着眉,神情颇为不耐地斥道。
他这一发话,二人顿时噤了声。
其余诸人也默不作声。
角落里跪得腿酸脚软的于非白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的目光瞟过来,看了他半晌,忽然道:“来人,将他绑了。”
于非白吓得脸色一白,正要求饶。
皇帝再次出声:“让二公子带回去,就说朕说的,这厮任凭大将军处置。”
闻言诸人都变了脸色。
虽说他干出这等事实在有失体统,但怎么说也是朝廷大员,随侍皇帝左右的。若是当真将他交给杨北城处置,万一杨北城盛怒之下,杀了他,岂不是…
“陛下,饶了臣吧,臣冤枉,是那娘们故意勾、引臣的,臣没忍得住…”于非白哭丧着脸连滚带爬地跪过来,不停地磕头求饶。
以往在京城这样的事他也干过,大多拿银子或其他的恩惠将事情摆平,加之他背后又有贵妃娘娘撑腰,受害人大都敢怒不敢言,只得强自忍下。
不过他也是有眼力劲儿的,就算招惹女人,也多是中下级官员们的家眷,或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
这回他跟着皇帝出行,一路轻车简从,并没敢带女眷,实在憋得慌了,何况他在跟那女人tōu_huān之时,根本不知她是杨北城的小妾,也的确是那女人先勾、引的他。
真是晦气!
于非白想着便又忍不住想到还在他房里等着他的娇滴滴的美人儿…
杨文的视线略略扫过。
关山在旁道:“二公子,刺客的事,你现在可以说说了。”
杨文收回视线,复又俯首,将先前在地字号房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末了抬头看向皇帝,“臣与那翡翠姑娘相识日久,对她的事再清楚不过了,她不可能是刺客。还请陛下明察!”
皇帝闻言又看向于非白,神情似笑非笑,“这又是你搞出的事?”
于非白忙又重重地磕了一响头:“陛下,都是臣的错,臣认了…但臣也相信,那翡翠姑娘不可能是刺客,臣是在醉月楼认识的她,当时她本来不想侍候臣的,也根本不知臣的身份,只以为臣是个富贵商人,只所以跟了臣来客栈,不过是想从臣这里得点赏头罢了。”
“真的?”皇帝问道。
于非白忙不迭地点头。
杨文忙道:“不瞒陛下,那翡翠姑娘向来只卖艺不卖身,臣欣赏她的品格,她来客栈,只怕也是受了于大人花言巧语的骗…臣听那边当值的婢女说,翡翠发现事情不对,当即就想走,为着礼貌还遣婢女过来请示过于大人。”
旁边的费青礼听得点头,“是有这么回事…这种小事臣没敢惊扰陛下,臣当即让护卫将她拦回去了。”
皇帝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表情,只淡淡说了一句,“这么说,那姑娘真不是刺客?”
他这虽是问话,却没人敢回答。
“那就送她回去吧。”皇帝沉吟一会说道,“至于刺客的事…再查。”
闻言杨文松了口气。
于非白也松了口气。
可是随即皇帝的话,又将他松掉的那口气提了起来。
“带走。”
吩咐带走,自然是接先前让杨文带走于非白的话。
杨文顿了顿,没有立即应是。
这于大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