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臣若有所思之际,丽妃大声喝道:“先皇遗诏在此,尔等还不跪下听旨?莫非,想抗旨不成?”
这一喝,朝臣们如梦初醒,不管反应过来还是没反应过来的,皆下意识地跪俯于地。
大殿里瞬时静得落针可闻。
“敢问丽妃,这遗诏是真是假,还得大人们验过才知晓。”
说这话的自然是姜氏。
闻言,丽妃冷笑着看了她一眼。
满殿朝臣齐齐看向丽妃。
只见丽妃不慌不忙,径自走下丹墀,将手中黄帛捧给首列的程恕,“程大人,您可要瞧仔细了,这是否先帝亲笔,还有这玉玺印鉴,是否有假。”
程恕满心疑惑,郑重接过。
旁边有朝臣围过来,仔细辩认遗诏的真伪,以及,内容。
没想到,遗诏竟然是真的。
更没想到的是,遗诏上的内容,并非所有朝臣所想的那样关乎“新君继位人选”。
而是,一件在朝臣看来并不算大事却又非常值得深究的小事。
看着几位看过遗诏内容的朝臣们脸上复杂微妙的表情,姜氏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她有预感,这份遗诏与她有关。
果然,半晌后程恕面色凝重地看着她,沉声道:“王妃娘娘,这份遗诏是给您的。”
说着双手捧了上前呈给姜氏。
姜氏万万没有料到,皇帝到死都不放过她,遗诏竟然是要她殉葬。
千百年来,从没有皇帝死后要臣子之妻殉葬的先例。
遗诏上并未说明原由,只简短写了这几个字。
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留下这么奇葩的遗诏,难道他就不怕后世史书对他的诟病吗?
是了,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姜氏嘴角攸然露出一丝哂笑。
她其实并不怕死,这一世原本就是多出来的。
当然,皇帝也是多出来的。
正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才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历史轨迹。
所以,苏战早早去了,而今慕珏去了,姚宛如也死了,现在轮到她了。
但,她虽然不怕死,却不想被人逼迫去死,尤其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一刻,姜氏怒了。
她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
姜氏抬起头,眼睛直视着丽妃,嘴里一字一句问道:“敢问丽妃,先帝是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立的这份遗诏?”
丽妃愕然看着她。
实没想到这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没失了理智,如此清醒地质问她。
若换作别人,这会儿恐怕已经吓得哭爹叫娘了。
姜氏没有再看她的反应,转身面对殿下群臣,“诸位大人,请仔细想想,先帝乃我大綦开国帝王,英明天子,在位期间勤政爱民,将我大綦治理得国泰民安。试想,这样的英明君主,怎会立这样一份荒谬的遗诏?”
“再有,我夫君武神王当年遭奸臣陷害以至枉死。多亏先帝明察秋毫,终于力排众议重审当年之案,还了我夫君清白。先帝对我苏家满怀愧疚,恩封有加。试想,这样的先帝,怎会赐死武神王的遗孀,且还是以殉葬的名义?”
“我不过一介妇人,生死事小。但若传扬出去,天下百姓会如何想?后世史书如何定?四邻友邦又会如何看待我大綦?”
原本这份遗诏只有少数几位朝臣看过,亦没有当众宣读。
在场包括慕彦峥、皇贵妃、苏璟妍等在内的其他人,并不知道遗诏的内容。但姜氏这一番慷慨陈词,立时将遗诏的内容泄了个干净,引得殿内好一阵嘈杂惊呼。
苏璟妍如遭重击,脸色在霎那惨白一片。
渣皇帝,可恶!
死了竟还想拉人垫背!
休想!
姜氏是她娘,虽非亲生胜似亲生。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让阿娘死!
与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慕彦峥。
姜氏帮了他良多。
可以说,若没有姜氏的帮助,他根本不可能也不会这么快走到这一步。
于公,他需要这样一位睿智多谋的长辈在幕后帮扶。作为继位者,更需要维护大綦的国体和颜面。
于私,她是阿妍的娘,也便是自己的娘,不忍心也不愿她就这样委屈离世。
但眼下的难题,要如何驳回先帝的遗诏?
作为已故天子留下的最后一道圣旨,是极具权威性的。
即便继位者再如何大权在握、深得民心、得朝臣拥戴,也不能不遵先帝的遗旨。
但这道遗旨,无论如何也不能遵。
不过刚才姜氏的话给他提了个醒:质疑。
对,就是质疑。
即便明知这份遗诏是真的,百分之百的真,也得想法把它看作是假的,百分之百的假。
一旦让它变成假诏,自然而然就不用遵旨,反而还能给丽妃扣上娇诏的罪名,继而挖出她幕后的主使者。
显然姜氏也打算这样做。
再看丽妃,似乎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故,脸上神情连变几变,忽然银牙一咬扑到姜氏面前,“姜嫦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先帝要你殉葬,你敢不遵圣意?”
姜氏摇摇头,神情肃然,“先帝英明,绝不会立这样的遗诏。”
程恕也跟着缓缓点头,“正是如此。臣佐先帝多年,先帝圣明仁德,在位时不但改革了吏法,还废除了不少酷刑,提倡人权。这份遗诏上的内容,委实不像先帝作派。”
诸臣还没来得及表态,坐在龙椅上的慕彦峥忽然重重地咳了声。
霎时满殿静寂,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