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近一个月的惶恐不安之后,七月十七的南京,终于恢复了如初,虽说晨鼓敲响的时候,这衙役、兵卒才扛着锣敲打着,宣讲着安民告示,可不过半个时辰,一些胆大的或是家中粮食断绝的便开了门来,然后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街上巡视的兵士,尤其是那些穿着明朝官服的官员时,那神情大都显得有些激动,那有那重睹汉官威仪的感动!
此时的这些汉官,大都是赶往各衙,毕竟现在南京百废待兴,诸多事物,都需加以整治,当然也正因如此,尽早放出那些无大恶的伪官,便成了必然之事,不过,并非所有的人都忙于奉命接管衙门。还有一些官员,在为自己的将来的努力着。毕竟众所周知,这南京光复之后,江南反正不过只是早晚之事,至于那满清?
不足为惧!
虽说那光洁的头皮依还感着清晨时的凉风,可头顶乌纱顶,身穿二品大员锦鸡图的大红官袍,钱谦益只觉得整个人飘然起来,今个他甚至没有坐轿,而是骑上了马,由随从的牵着马,似那状元游街般,在这南京的街头招摇过市,不过他并不是去赴任的,而是……去刑部大牢里接人。
“是钱牧斋!”
几乎是在钱谦益前脚刚一进刑部大牢,这边就在牢中引起了一阵轰动,这些被关于此处的伪官,有小一半对其都不陌生,甚至就在数日前,他们还曾把酒言欢,这会看到钱谦益一身大红明式官袍,这些人无不是纷纷扒于牢门处,像是抓住救命绳似的急声说道。
“牧斋兄,是我,是小弟啊!”
“牧斋兄,小弟可总把您给盼来了……”
无论是过去是否熟悉,这会一见着钱谦益一个个无不是激动不已的模样,他们的祈求让穿着一身红袍官衣的钱谦益彼是得意,他甚至刻意的放缓脚步,享受着这为人所求、为人所重的感觉,得意间,甚至就连那胡须都微微翘起。
“我本爱官人,如此之时,为何不爱?”
缓缓稳步,瞧见牢边的一位伪官,钱谦益故作惊讶的走去道。
“丙成,你,你怎么也在这?”
立于牢边满面哀色的王文川连忙急声哀求道。
“牧斋兄,还请救一救小弟、救一救小弟,请告诉大将军,小弟有要事秉告大将军,小弟……”
在钱谦益靠近时,他又压低声音说道。
“小弟与南京尚存有些许家业,若兄能救下小弟……”
他的声不大,在那一片嘈杂中,仅只有钱谦益与他两人能够听到,而钱谦益只是抚须不语,片刻后那神情是有些愤然,似又有些可惜,他扭头瞧着这牢中诸人摇头说道。
“你们啊,皆是世受大明皇恩,为何自甘堕落,甘愿事虏,哎……”
摇头轻叹间,钱谦益又是可惜道。
“罢了,罢了,念尔等也是一时糊涂,也是迫于无奈方才事虏,钱某自会秉告大将军,求大将军念在各位皆是国之栋梁的份上,饶诸位一命!”
昨日便已经从郑成功那里探得的其无意杀害这些伪官,以便迅速平定江南的钱谦益并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取些好处,当然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卖出人情,这些人和他一样,皆有事虏的污点,这人情只需卖好了,便能令他们为已所用!到时候,他钱牧斋依然是朝中之领袖!
在众人的感激声中,钱谦益颇是得意的走到了官牢的另一头,不过在即将靠近那牢房时,他那面上的得意便是一收,显露出了些许忧心状,凭着油灯一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时,他先是“啊”一声,然后立即怒声斥道。
“好你这恶卒,难道你就不知军门有大功于朝廷,而等居然如此欺虐军门,难道就不怪大将军砍下尔等之狗头吗?”
原本正躺在床上的朱明忠,听着外间的训斥声,便是一愣,之前隔壁的闹腾已经将好不容易睡下的他吵醒了。在那一阵“多谢钱公”、“有蒙钱公”的感激声中,他没想到,这位“钱公”会到自己这,他是谁?
“大老爷,小、小人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虐军门,小人只恨不得把军门当成祖宗供着……”
被人这般一通训斥的胡得贵连忙跪在地上,满面尽是可怜状,当了几十年狱卒的他又岂不知,这位爷之所以如此,不过就是为了示好,至于他,不过就是那只鸡!
对方为了面子上好看,自然要杀他这只鸡。作为小人物必须要有身为鸡的自觉!
“滚,休得再让我见你这恶卒……”
大家都是官面人,都是在演戏,既然这牢头这般配合,那便不用再打上几十棍。
官场就是戏台,不是看你会不会做官,而是看你会不会演戏,对于养个几十年戏的钱谦益来说。自然是如火纯青,得心应手!
“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
叩着头,胡得贵还不忘打开牢房,而在开牢房的功夫,他又特意冲着朱明忠抛了个眼色,想要提醒他,这人不简单。
而朱明忠只是略点下头,做了一个了然于胸的表情,然后撑起身来,瞧着走进牢中的个头不过满面皱纹发……满面白须的老者,抱拳搭礼道。
“不知阁下是?”
“朱军门,鄙人钱谦益,奉大将军之命……”
什么!
这小老头就是那个“水太凉”的钱谦益!
瞬间,朱明忠的脑海中所想的画面,居然是柳如是与这小老头站在一起的违和画面,这人……又岂配得上她那样的奇女子?
心里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