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似的从茶馆里跑出来的时候,看似惊魂未定的钱孙蕊,倒是突然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敢动手,若是于清虏面前,也是有此血性,这天下又何至于如此?”
“这位贤弟所言极是!”
恰在这时,旁边的话声,让钱孙蕊急忙扭头看去,只见一位三十几许的士子冲他笑道。
“若是当年天下士子皆有今天的血性,我大明天下怎么可能为鞑虏窃据十余年!”
那士子冲着钱孙蕊揖礼道。
“在下吕潜,字孔昭,见过贤弟。”
“小弟柳小昭,尚未有表字,见过孔昭兄。”
身着儒袍、头戴方巾的钱孙蕊,刻意哑着嗓子自我介绍道。在这番自我介绍中,她倒是感觉有几分新奇,毕竟,虽说受母亲的影响,她经常男装出行,但这还是第一次与士子结识,倒也觉得的新鲜。在得知对方也要去码头的时候,便主动邀请着他同乘一辆马车,现如今这四轮出租马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在南京开始出现,并迅速取代了旧式的两轮马车。
“方在于茶馆中,听小昭贤弟为朱将军直言,那言词虽是激烈,可却句句皆是实言,如此棒喝之音,他们却不曾入耳,其人品果然如朱将军所言一般卑劣,这次国姓爷恐怕是失策了……”
原本就是崇祯三甲进士的吕潜,此次来南京,是受人邀请,而在茶馆目睹了那些被革除功名的士子,言道着于朱明忠的不满时,自然难免有一番感叹。
“兴许吧,不过他可不像朱将军那样快意恩仇,全似侠客一般!”
钱孙蕊在提及朱明忠时,言语间尽是欣赏之意。这也难怪,性格本就似其母亲一般的她,最欣赏的就是这样的男子。
“朱将军果决,非寻常人所能比。”
因为大都是道听途说的关系,吕潜并没有像钱孙蕊那般夸奖对方。
“听贤弟口音,似乎是江左人士,莫非也是来参加此次乡试?”
“我?”
钱孙蕊连连摆手说道。
“实话不瞒兄台,小弟实不是什么读书的材料,便是府试也未曾一试,又岂能参加乡试。这次来南京,也是随家中长辈一同前来,今天只是出门凑个热闹罢了。”
钱孙蕊的回答,倒是让吕潜一愣,原本他以为这相貌俊美似女子般的少年,许是江左才子,若不然又岂会在那士子云集的茶馆中出没,所以才生出结交的念头,没曾想到居然弄错了。
不过即便如此,吕潜仍然笑道。
“贤弟谦虚,他日贤弟必定会有金榜题名之时!”
会有吗?
钱孙蕊自然想到了满腹才学的母亲,尽管以“儒士”自居,可仅仅如此罢了。
觉察到柳小昭脸色似乎变得不太自然,吕潜便笑道。
“贤弟,这经书章,只需刻苦用功,假以时日,必可有所成就,若有名师指导,亦会事半功倍。就像朱将军,当初起于草莽,虽略有采,却未得名师,后其拜楚屿先生为师,不过区区数月,其诗书章,已有所成,全不逊……”
“你根本就不知道!”
一听别人说朱明忠只是“略有采”,钱孙蕊便立即有些不悦的说道。
“你们都不知道他是腹有大才之士,作诗填词,更是信手拈来……”
沉吟片刻,想到与母亲那里读过的那首诗,钱孙蕊便说道。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能做出这般诗作的,又岂是略有采?”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吟着这首从未曾听过的诗,吕潜不觉一愣,从诗中他能够感受到那种作诗人自身虽前途不畅,但也不忘报国的情怀。
“此诗是朱将军所作?”
“是去年他被逼离开南京时所作,”
一直以来钱孙蕊都很喜欢这首诗中展露的情怀,或许,这也正是她欣赏朱明忠的原因。
“哼哼,世人皆言他无才,可几人知道他自是腹有乾坤,知其腹中经天纬地之才!”
为朱明忠仗义直言的时候,她又说道。
“若不然,又岂会有现在的江北大治?”
钱孙蕊的反驳让吕潜笑道,
“贤弟所言极是,此事是愚兄愚昧,变是人云亦云!”
默默的在心下记下这首诗,马车已经到了码头,在他们从码头上下来的时候,那边码头上却已经是一片人山人海,好不热闹的模样。因为码头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钱孙蕊、吕潜一行人便直接去了码头附近的一处酒楼,酒楼中同样也是极为拥挤。
人们之所以云集于码头,其实倒也简单,在过去的几个月间,这世人对于朱明忠的大名早就是如雷贯耳一般,无论是当初的通济门血战,亦或是孤军北伐,或是后来的宿迁血战。
对于天下的士民百姓来说,或许因为革除功名一事,对朱明忠难免心生怨言,但是他们同样也对其充满了好奇。加上郑成功亲自往码头迎接。
这负天下盛名的“成功成仁”两人相见,于很多人看来,自然是一场盛会,那里肯错过,非但普通百姓愿意凑这个热闹,就连不少士子也赶到码头兴致勃勃的观望着两人相见的“盛会”。
其实,他们都不曾注意到,在内心深处,已经隐隐的把朱明忠当成了另一方势力,而不是郑成功的下属。
“快看,快看,那是江北朱经略的大船!”
好大的船!
尽管是相隔百丈,吕潜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