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十六年的清河,已经完全恢复了昨日的繁华,甚至相比过去更加热闹了,不过这种热闹,往往集中于新城区,新城区那宽敞甚至不逊京师御道的街道,街道两侧整齐的楼宇,加之道路边侧的路灯,对于每一个初来此地的人们来说,他们总会为这座城市所展现出来的与众不同的一面所吸引。
当然,几乎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外地人,往往都会惊讶于这座城市没有城墙……曾经为防御清军进攻紧急修建的夯土土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堤坝,那堤坝上种满了草皮,修剪整齐的草地加之那缓坡,让人很难相信这会是一座城墙。
对于许多人而言,这里似乎从来都不是什么城墙,但是在清河官府的图册中,清河是有城墙的,当然也有城门,相比于的土筑的城垣,那城门倒了砖石砌筑,可却不像寻常城门的箭楼等高塔。只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平常的城门洞罢了,可即便是再简陋这也是城门所在。
这一天城北的玄武门,早早的便打开了,守卫城门的兵士忙活的时候,偶尔会把目光投入城内。他们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
今天是个大日子,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一天。
今天是北伐的日子!
大军将会从这里出征!
按星宿北方属玄武。而玄武主刀兵,所以出兵打仗,一般从北门出城。而玄武门正是清河的北门。
大王要领兵北伐!
在过去的几日间,尽管这个消息看似隐秘,可是终究还是传了出来,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北伐在即,只是在他们猜测着谁会领兵北伐时,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大王居然会选择亲自领兵。
在这个时候,曾经因为郑芝龙一是对大王的质疑,也彻底消失不见了。似乎人们还自己曾经怀疑大王而暗自羞愧,现在看来,当初大王之所以没有过问此事,恐怕还是因为当时他在全力以赴筹备着这次北伐,自然无暇顾及这种“小事”。
当然,所谓的小事,不过只是一个台阶。大王需要这个台阶,同样士绅百姓也需要这个台阶。现在有了这个台阶之后,其中的一些事情,大家自然再也不会去谈论了。
“……永历十三年,孤一战而复江北,宿迁一战,八万将士奋勇,一战歼鞑虏十万……”
又一次,穿着一身戎装的朱明忠试图想要再一次贯穿语句,想要做一次战前的动员,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之所以选择放弃,并不是因为战前的动员没有作用,而是因为他的声音根本不可能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可惜没有扩音器啊!”
暗自于心底这样感叹的时候,朱明忠的眉头一皱,神情变得越发的严肃起来。有那一瞬间,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要北伐了!
这次北伐能够成功吗?
身着戎装的他,出于对未来的担忧,他的心情变得有些紧张,紧张者不可预知的未来。
站在屋中,慢慢的他让心情平静下来,又一次,当他从刀架上取下刀的时候,在手握着刀柄的瞬间,他便立即感觉到热血再次沸腾起来,在抽出刀的瞬间,似乎又一次闻到了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甚至就连鲨鱼皮制的刀柄,似乎变得腻滑起来,就像是上一次于通济门时一样,那是敌人的血使这刀柄变得滑腻。现在它又将再一次沾满血液。
“杀……”
又一次,那千军万马奋死一搏的一幕,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又一次,那天与地变得通红,所有的一切都是红彤彤的,耳边,无数人的呐喊声又一次与他的耳边响起。
火,是红色的!
血,是红色的!
天空,也是红色的!
大地同样也是红色!
似乎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被染成了红色,在一片红彤之中,大地在颤抖着,只是……耳边没有了那肆无忌惮的狞笑,也没有了人们绝望的呐喊,而是成千上万人发出的声音,那是整齐的声音。
他们在喊什么?
似乎听不到,但是仍然可以感受得到他们的呐喊声并不是绝望的呐喊,而是慷慨的呐喊,是激昂的吼声!
尽管听不到,但是朱明忠却能感受到天地在颤抖着,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在那里激荡着,就在天地即将沸腾的时候。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
一阵稚幼的童声,只见一个个头发梳成两个发髻的总角少年走了过来,未冠的少年身着汉家衣裳,他们的目光坚毅,神情肃然,只是吟着这首《水调船头》,向前走着。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话,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简单的十个字,就这么在他的脑海中炸响着,让他整个人的心情都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昂之中,在这一刻,那热血似乎将要沸腾。
在郑灵、石昭、沐云晴、金锁四人走进屋的时候,她们看到一身戎装的夫君站在房内,手握刀刃静静的立在那里。
她们四人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去打扰他,她们能够听到从他的嗓间发出的声音,那声音极为激昂,甚至有一种想要爆发的情绪。
“……万里腥膻如话,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听着从大王嗓间发出的话声,郑灵似乎又一次想到了当初初见他时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