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常熟城东的白茆港的红豆山庄,原名碧梧山庄,始建于宋末元初。因数十年前,山东副使顾玉柱的次子顾耿光从海南移来红豆树,因而改名改名红豆山庄,庄园后归来顾玉柱外孙是钱谦益。
从九年前起,从苏州返回常熟,钱谦益表面上息影居家,暗中与西南和东南海上反清复明势力联络。而这几年,更是多不顾年迈体弱,多次亲赴金华策反总兵马进宝反清。
现在郑成功、张煌言率水陆大军再度北伐,连克数镇的消息,更是令钱谦益欣喜若狂。这一晚这红豆山庄内显得很得热闹,镇江克复的消息,只使得钱谦益整个人都显得特别愉悦,在山庄的凉亭内他摇着头,吟诵刚刚作出的诗作:
“杂虏横戈倒载斜,依然南斗是中华。金银旧识秦淮气,云汉新通博望槎。黑水游魂啼草地,白山新鬼哭胡笳。十年老眼重磨洗,坐看江豚蹴浪花。……”
而魏耕则以箸击碗相和,丁继之一旁颔首,柳如是盈盈地望着钱谦益,此时的四人皆已微醺,可那神情中却透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在这一刻,他们似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大明中兴的希望。
这些年,他们一直苦苦等待着这一天,而现在,这一天,终于等到了。尽管这一天还没到,但至少,希望就在眼前。
“好一个“坐看江豚蹴浪花”,妙啊!美哉!”
魏耕首先大声叫起好来。
“楚白,你说这句好,我倒是喜欢“十年老眼重磨洗”。”
丁继之接着说道,在说出这句“十年老眼重磨洗”时,那神情甚是欢喜,似乎他又看到了重新穿上箱底子压箱的那些汉家的衣裳,看到了汉家的衣冠。
“老相啊!咱们等了何止十年。”
钱谦益极为感慨地说道。
“蒙公,现在您的苦心终于眼瞧着要实现,这十几年来所受的委屈也能洗脱了。那些骂您的、辱您的,就要成为过眼烟云,正像是这诗中的“浪花”一般,会消弥于无形!”
丁继之这番话,让钱谦益的心情一下子有了转变,他的神情先是沉重,然后又似解脱,随后他又用略带哽咽地话语说道:
“河东君,你听到了,日后提到贼鞑子,我不会再想到“两朝领袖”这句话了!”但钱谦益的涵养终究不凡,他语态一转,不谈个人荣辱,转头笑着说:
“话说此次北伐大将军和苍水,可谓是劳苦功高。”
“蒙叟忒谦虚了,若是没有您游说马进宝按兵不动,大将军北伐又岂会这般顺利?”
“你们听说了吗?镇江、江阴那边有消息说,鞑子这边不过刚一败,那边不等延平下令,百姓就自动剪去了那金钱鼠尾辫,戴上网巾,真是畅快!畅快之至极……”
丁继之的脸红通通的,又把半杯酒一口喝下。
“民心所向、这便是民心所向啊!”
钱谦益于一旁老怀欣慰的感叹道。
“我在市集里听说,六月二十二,大军包围镇江的时候,镇江城内开始骚动,胆大的居民公然剪辫易服。守将高谦和知府戴可立率领官员和市民代表开城接纳明军。这两人大概是认识到,若不尽早主动献城,怕就要被城里居民绑了去献给郑延平了。大军吹奏鼓乐入城,城中欢天喜地犹如过年一样,更有父老对明军说:“吾等苦等十六年矣!”,那天郑延平葛布箭衣,着红靴、张紫盖,城中百姓无不是夹道迎接,好不威风。还说延平王特别命令他的铁人虎卫军,列队在甘露寺前,百姓何曾见过如此勇士,都竖起大姆指,称他们是天兵。有这回事吗?”
柳如是的神情既兴奋又羡慕,她真想亲自站在现场,为那些铁人们欢呼。
“怎么不是!江浦更奇,仅仅八名铁卫,吓走一百多个贼鞑子!百姓还编成童谣来唱:“是虎乎?否。八员铁将,惊走满城守虏!”
性格本就诙谐的魏耕,更是轻声吟唱做起来,那唱调抑扬顿挫,只惹得让四人无不是开怀大笑起来,他们已经等待这一天太长时间了。
其实从十几天前,江阴城一夜克复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们就曾如此庆祝过,而相比于江阴,镇江之战的大胜,更是让他们有足够的理由为之欢笑。
“那些个鞑子兵平日跋扈猖狂,何时曾拿我汉人当作为,今日终于见我汉军威仪了。”
钱谦益在一旁说道,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微红,那激动的泪水眼瞧着就要流了下来。
“我还听人说,有个鞑子头头脱去军装逃跑,来到一家村店,又饥又渴的他,见店中的客人们正在那里高声谈笑着,那鞑子甚是不识趣的问发生什么事,村店老妇立即答道:“闻杀北人尽矣!”只吓的那鞑子连饭也不敢吃,赶紧走人了……”
他的话声刚一落下,众人又是一阵欢笑声,似乎对于他们来说,这满清鞑虏的失败已经指日可待了。
“想当初,老夫初见延平时他二十一岁。与其父相比,他朴实中透着英气,当时老夫便觉得此人不凡,所以才将其认于门下。”
提及十几年前,初见郑成功的那一幕,尽管当时郑成功拜于他的门下,不过对于弟子众多的钱谦益来说,对那个海贼子弟的印象并不算深刻,之所以收其入门,更多的是念在他那价值数万两的拜师礼上,但现在并不妨钱谦益在那里特意提及此事,然后用颇感欣慰地语气说道。
“他这首诗写得好,果然是诗如其人。”
说罢,钱